等人走了，霜梧看著那瓶藥，猶豫著上前拿起，問：“陛下給的藥，自然是最好的，奴婢給姑娘抹上吧？”
寧昭柔面上的神情有些牽強，沒多說什麼，重新把褲腿挽了起來。
竹月回到御前覆命，來去的路上都注意避著人，沒有叫人看見。
殷明聿在聽到她說寧昭柔腿上的傷勢時神情稍冷淡了些，待她說完就讓她退了出去，也沒下別的令。
本以為良妃那日讓她跪了許久已經算了結了，沒想到第三日，良妃的人又過來叫她了。
寧昭柔的傷剛養了兩日，烏青還沒散去，這兩日她也一直待在帳中，別說想辦法了，她甚至恨不得叫旁人忘記有她這麼個人。
來的也正好還是上回帶她過去的那人。
寧昭柔站起身來，上下打量著她：“你叫什麼名字？”
那宮女還沒料到寧昭柔會問這個，面色微變，道：“奴婢流螢。”
寧昭柔點了點頭，對著身後的霜梧道：“我去去就回來，你就不用跟著了。”
流螢探究的目光放在霜梧身上，好似覺得她一個丫鬟也成不了什麼事，也就沒再多話阻攔。
霜梧應了一聲，看著寧昭柔走了出去。
沒一會兒，她也出了幄帳。
寧昭柔這回走路走得很慢，饒是流螢看了都忍不住皺眉叫她快些：“寧姑娘，您還是快些走吧，莫要叫良妃娘娘等急了。”
她這麼說，寧昭柔卻沒有加快腳步，只是垂頭看著腳下的路，一步一步走著，輕聲道：“前幾日我不當心傷了腿，良妃娘娘體恤，定然不會同我計較的。”
至於是怎麼傷的腿，大家都是明白人，一些話也不用說得太過了。
果然，流螢也不再說話催促了，只是依舊皺著眉頭領著她往前去。
到了良妃帳外的時候寧昭柔聽見了裡面的說話聲。
她走了進去，瞧見裡面除了良妃還有個年輕貌美的妃嬪。
宮裡的人她自然是不認識，略想了下，跪下行禮：“給兩位娘娘請安。”
吳嬪上下打量著她，也沒說叫起，只是在良妃要叫起的時候忽然出聲打斷了她：“娘娘，這就是那日衝撞了二公主的姑娘？”
良妃淡笑著點點頭，又道：“哪兒有什麼衝撞不衝撞，只不過是那日芸兒的脾氣沒穩住，這才…唉，總歸陛下也責罰了芸兒，本宮怕這姑娘心裡還委屈，這才時不時想叫她過來說說話，寬慰寬慰。”
“娘娘真是菩薩心腸。”吳嬪睜著眼睛說瞎話，低眉順眼地附和一聲，又睨一眼地上的寧昭柔，“嬪妾看這姑娘也是不知感恩，娘娘叫她來一趟，還得左等右等，遲遲不至。”
“你不知道，這姑娘可憐，自小就沒了生母的……”
她們這樣你一言我一語地，壓根沒再提起要讓寧昭柔起來的話，她們話裡話外的嘲諷之意正正紮在了寧昭柔身上。
奈何這些話寧昭柔從小到大都聽得夠多了。
正說著，門外匆匆進來了人。
是宮女白薈。
她進了帳中，告訴良妃：“娘娘，陛下方才下了旨意，說允許娘娘前去二公主帳中探望。”
良妃從椅子上站起身，也顧不得方才都說了些什麼，滿目都是驚喜，看著白薈，道：“當真？陛下是如何說的？”
白薈趕緊回：“今日二公主將抄好的書冊交到了陛下跟前，沒一會兒陛下就下了旨意，雖說還是要公主禁足，但可許娘娘進帳中探望。”
良妃說了兩聲好，吩咐人去準備二公主愛吃的點心小食，說著就走了出去。
吳嬪自然也要跟著出去，只不過她比良妃多了個心眼，走之前看著地上跪著不動彈的寧昭柔，皺皺眉，還是叫她起來了：“今日良妃娘娘顧不上你，你自回去吧。”
寧昭柔伏低身子，應下一聲：“是，娘娘。”
帳中只剩下了一個宮女看著她，寧昭柔自己爬起來，算了算時辰，這回也沒跪上多久，看來霜梧跑得還挺快。
走出去後沒多久，她在樹下看見了霜梧在那兒焦急地等著她。
看見她出來，霜梧趕緊上前去把她扶著。
“姑娘。”
寧昭柔衝她眨了眨眼，沒說話，緩步欲往回走。
霜梧卻沒動，在寧昭柔奇怪看過來的時候，她支吾著低聲說：“姑娘，陛下要見您。”
寧昭柔神情一滯，慢慢點了下頭，緊張著：“那就去吧。”
霜梧帶她走的那條路有些陌生，她心思不在這兒，被人喊了兩聲才反應過來。
楚長風遠遠就看見了寧昭柔跟著她的丫鬟往這個方向去，心念一動，趕緊馭馬追上來，見她們停了下來，他也下了馬，皺眉看著寧昭柔。
“寧二姑娘。”他瞧著有些不大自在，還是拱手鞠禮，解釋道，“前面有重兵把守，不能再往前去了。”
寧昭柔看看他，往後退了兩步，微微彎身道：“多謝楚小將軍提醒，我只是隨便走走，不會往那邊去的，楚小將軍若是有事，還請先行離去。”
她刻意擺出了疏離的態度，想來楚長風也應該明白了。
“那日……”楚長風見她似乎臉色不好，有心想解釋什麼，只是話剛開頭，又被寧昭柔堵了回去。
“那日在湖邊是我胡言了，還望楚小將軍莫要放在心上，忘了就好。”寧昭柔趕緊道。
“胡言？”楚長風琢磨了一下她的意思，此刻還有些不是滋味，如若能容他再多想想，沒有陛下說的那些話，他說不定還真能娶了她，畢竟寧昭柔容貌生得好，家世也算得上不錯。
但她都這麼說了，楚長風也不會抓著不放，再不濟他也不能抗旨。
“寧姑娘說的是，那日的話在下會忘了的。”
這話說罷，楚長風重新上了馬，馭馬離開。
寧昭柔稍稍鬆了口氣，轉過身去了前方的大帳。
是殷明聿要見她，她心裡也有些準備，進去的時候下意識整理了一下裙襬，拍了拍身上的灰。
是龍涎香的味道，厚重又象徵著威嚴。
寧昭柔抬腳往裡走，看見殷明聿坐在矮桌那邊看書，身邊兩個宮女正在打扇。
她一進去瞅見了人就要彎下膝蓋行禮。
殷明聿執著手中的書冊微微做了個抬手的舉動：“還沒跪夠麼。”
寧昭柔的膝蓋僵在半空，忐忑地直了起來，輕聲道：“謝陛下。”
殷明聿抬眼仔細看她，隨後淺笑，把書冊輕輕放到一旁去，拍了拍身邊的軟墊，道：“坐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