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婚五載，陳桓貞第一次夜不歸宿。
沈疏雲意外的並沒有特別難受，五年婚姻，看著濃情蜜意，說到底不過是她在忍耐，她其實也有些累了。
她全身心愛了這麼些年，到頭來發現不過是錯付。陳桓貞既然對不起這份真心，她收回來便是。
第二日天剛矇矇亮，陳桓貞回來換衣服。
沈疏雲不想追問他去了哪裡，只平靜的看著他，努力擠出一個微笑。
“想通了嗎？願意簽字了嗎？”
陳桓貞雙目滿是血絲，眼底泛青，昨夜睡在楊鳴鶯身旁，腦海裡念著的卻是沈疏雲的名字，他一夜都未睡好。
說不清是愧疚還是惶恐，陳桓貞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哽咽著求：“阿雲，不要，我不要與你和離。你知道的，從十五歲，我就認定了要娶你，你叫我怎麼放手……”
他哭得傷心，眼淚不住的流，細說兩人曾經的過往。
“阿雲，你記不記得，當年明州府衙的櫻桃樹，記不記得我們一起在昭雲寺的石碑後面刻下記號……”
“阿雲，後來去了越州，咱們還在一處，你想要什麼，我都想辦法幫你弄，母親嘲笑我就是你身旁的一條狗，我仍甘之如飴……”
“阿雲，當年穎王世子路過越州，無意中瞧見你，多次來你家求見岳父。我嚇得在佛前磕了幾百個頭，祈求他不要向你求親，不要把你搶走……”
“阿雲，你還記得不記得，有一年我們出遊，有人挾持了我們，他帶不走兩人，我主動要去，叫他把你放了……”
“阿雲，你記不記得，我十七歲時布政使司夫人看中了我，我心裡卻只有你，火速去求親，岳父同意婚事時，我有多歡喜，直到現在，我滿心滿眼都還是你……”
沈疏雲在聽到陳桓貞提起兩人年少時相處的許多細節時，溼了眼眶，那些時光，回憶起來的確是美好的。
可聽到後來，遺憾就變成了可笑。他只記得他的付出，卻忘了，她也為他犧牲許多。
“你說你主動要跟著劫匪去，本就是你父親惹的事，我跟你一起遊玩被劫，只是受了無妄之災，難道不應該你跟著劫匪去嗎？”
沈疏雲忍不住問道，陳桓貞還沒回答，沈疏雲又道：“你以為父親沒應了穎王世子，是因為你的虔誠感動了佛祖？那真是枉費了父親的心思，他看出來你我之間已經生了情愫，與穎王世子周旋了幾日，才將這門親事推掉。”
沈疏雲心中淒涼，原本盈滿淚水的眼眶漸漸變得清明，看著陳桓貞：“不必多說了，陳桓貞，到此為止吧。”
陳桓貞跪著往前走了幾步，一直到沈疏雲的腳邊，他聲音沙啞，帶著痛苦：“阿雲，是我說錯了，你對我也是很好很好的，我們曾經多甜蜜，你就不能為了我容忍一二嗎？你也勸過我納妾，我不能沒有子嗣呀……我看著你喝那些藥，心裡也難受的緊，有人替咱們生孩子，難道不好嗎？”
“難道我們來世上一遭，就是為了完成生孩子這件事？如今我也想明白了，彈指一揮，芳華易老，我若自己過得都不歡喜，何況弄個孩子來遭罪？你陳桓貞求兒孫滿堂，我沈疏雲只求一個清靜，你我目標不同，不必再同行。”
陳桓貞昂頭看著沈疏雲，這個姑娘，五歲就與他相識，兩人這麼多年的情意，她說放棄就放棄。
“啪！”
陳桓貞突然抽了自己一個巴掌，臉上很快浮現五個手指印，他涕淚橫流：“阿雲，我知道我錯了，可是不管你怎麼說，我都不會放手的……”
他見沈疏雲不為所動，仍舊面無表情，拿起沈疏雲的手往自己的臉上招呼。
“阿雲，你打我，打了我你就能開心點了，打我你就原諒我，好不好……”
沈疏雲由著他捏著自己的手掌打他的臉，咬著唇控制自己的情緒，她不想哭。
曾經你儂我儂的兩人，為何要落到這般難堪的地步呢？
“阿貞！你做什麼！”
門突然被推開，陳桓貞的母親馬氏衝了進來，瞧見兒子跪在兒媳面前，臉頰通紅，還有明顯的手指印。
“沈疏雲！你反了！男子為天，你竟敢叫阿貞跪你！”
馬氏氣得哆嗦起來，指著沈疏雲怒喝。
陳桓貞趕緊站起來，一邊拉著馬氏一邊嚷道：“娘，你別管了，你出去。”
馬氏氣得仰倒，連著陳桓貞一起罵起來：“你個沒良心的東西，娘還不是為了你好？娶了她回來，五年了，一個蛋都沒下！父親也沒了，一點助力也沒有！如今倒好，竟敢朝你發脾氣，還要你跪她，她承受得起嗎！”
陳桓貞用力拉扯著母親要帶她出去，沈疏雨站起來說道：“不用出去，咱們今日把話說清楚。”
“我知道夫人不喜歡我，如今陳桓貞也有了相好的，我已經決意與陳桓貞和離，陳桓貞卻不肯，還請夫人勸勸他，別誤了自己的前程。”
馬氏聞言看相陳桓貞：“真的？”
陳桓貞咬著牙：“娘！您別添亂！回去禮佛去吧。”
馬氏掙開陳桓貞的胳膊，看了一眼沈疏雲，往日臉上一直掛著假笑的兒媳，終於恢復了自己的本來面目，連笑也不笑了，哭喪著一張臉，她看著心裡沒來由的痛快。
“我就說嘛，沒有男人不愛新鮮姐兒……”
沈疏雲這一刻有些難堪，她知道的，馬氏夫妻不諧，與妾室鬥爭不過，她這些年過得憋屈，瞧見陳桓貞與她感情融洽，又對她一心一意，早就憤懣不已。
她沒有得到過的東西，看到沈疏雲擁有，便覺得刺目。
沈疏雲從前以為她與陳桓貞是真心的，所以即便再厭惡馬氏的粗俗和挑釁，為了陳桓貞，她都願意忍了。
那麼今日，還有忍的必要嗎？
“我倒要請教夫人，人應該怎麼下蛋呢？想必夫人是有經驗的。”
陳桓貞猛地轉頭，直直看向沈疏雲：“阿雲！”
沈疏雲沒理她，往前走了兩步，略帶嘲弄道：“夫人若是想陳桓貞尋助力，不如讓他去尋長公主，聽說伺候了長公主，官升得極快！”
馬氏難得出門，出門也只是去寺廟禮佛，關於長公主那些傳聞，她並不清楚，也沒有聽出沈疏雲話中意味，她聽到了“公主”二字喜不自勝，正要順著沈疏雲的話勸陳桓貞，卻見兒子臉色很是難看，憤怒的看著沈疏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