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家門口那一番熱鬧很快傳揚到了有心人耳中。
魏蘅聽到五福說沈疏雨與陳桓貞和離了，搬到了文家的舊宅，原本歪在榻上不知在想什麼心思，聽到這消息馬上坐正身子了，急切問道：“當真？”
五福剛從外面跑回來，氣息還未勻，喘著粗氣道：“當然是真的，小的看著陳大奶奶上了馬車走的，跟著她那個道士小姨。”
魏蘅不由自主笑起來，漂亮的眉眼半眯著，手中把玩的珠串也忘了盤。
五福瞧著魏蘅的樣子，立時猜出他的心思，也跟著笑起來。
“大爺，從前是您的表嫂，若是傳揚出去名聲不好聽，現在您要是想勾搭，那就沒事了，只是得瞞著夫人，夫人一向不喜歡陳大奶奶……”
魏蘅收了笑容，白了五福一眼，“胡唚什麼，什麼叫勾搭！再說了，往後得叫沈姑娘，沒有陳大奶奶了。”
五福收斂了神色，又有些擔心：“大爺，若是被陳家大爺知道了，怕是會與你鬧翻吧？”
魏蘅哼了一聲，冷冷道：“他有什麼可鬧的，從前我可守禮的很，頂多多看幾眼罷了。既然和離了，人家就跟他沒關係了。”
五福知道，夫人是陳桓貞的親姑母，一向喜歡陳桓貞，總是拿陳桓貞跟魏蘅比，魏蘅早就煩死陳桓貞了。
想來大爺就是勾搭沈家那位玩一玩，反正是成過親的婦人，鬧出來也沒事，大不了納進府做妾。
魏蘅垂眸沉思著，他頭一回見沈疏雲，便惦記上了，礙於陳桓貞，他從未敢表露過。沈疏雲與他不熟，貿然上門不大妥當，該怎麼與佳人偶遇呢？
另一邊，方子期也知道了這個消息，他拉著一臉頹唐的陳桓貞到了僻靜的地方。
“彥正，你與嫂夫人和離了？”
陳桓貞沉默的點點頭，他昨天忙了一整天，心情又不好，今日整個人都憔悴了。
方子期心頭不知為何竟有些雀躍，嘴裡卻惋惜著：“哎呀，你們這麼好的一對夫妻，怎麼就走到這一步呢。沈大人救災為國捐軀，只留下這一個獨生女，你與她和離，叫她往後怎麼辦？你不怕被人戳脊梁骨！”
陳桓貞煩躁的回：“我能怎麼辦？她非要和離！根本不留一點餘地。”
“唉……”
方子期拍拍陳桓貞的肩膀，“罷了，事到如今，也只能這樣了，你那位外室也能接到家裡養著了。我還有事，先走了。”
方子期說完急匆匆出了衙門，去了文家門口轉了一圈，見門房上有人，大門也被清理過來，還新刷了油漆，知道沈疏雲果然住到了文家，他面上不由浮現一抹笑意，文家離他家可不算太遠。
沈疏雲自然不知道自己剛和離就被惦記上了，她正忙著賣鋪子的事。
“東家，這兩家前幾日還報了三萬兩，今日竟都改口了，只肯出兩萬兩。”
沈疏雲瞭然，必定是自己和離的消息傳出去，一來她背後沒了夫家為靠山，二來她孃親在越州，肯定是要賣了鋪子往越州尋親，如此這樣，壓價了她不想接受也得接受。
“罷了，既然他們不是誠心要，不賣他們了，我也不是急著馬上就要出手。再看看有沒有合適的買主。”
沈疏雲打發走了掌櫃，半靠在迎枕上想心思。
當初跟著陳桓貞來京城，白頭到老的夙願沒達成，自己和離賣鋪子回越州找孃親去哭？越想越窩囊。
小時候，父親總是說女孩子家以貞靜為美，她乖巧時總是能得到誇獎，後來與陳桓貞生了情愫，陳桓貞猶愛她聽話溫婉的模樣，她也便一直往這個方向走著。
那時候，孃親總是笑她，說她在裝，她不服，說自己與陳桓貞心意相通，她就是願意做他溫柔的姑娘。
原來孃親說的沒錯，這麼多年，她不過就是為了愛一個男人，一直給自己戴著面具，演得久了，互相都信以為真。
仔細想來，若“乖巧”是個好詞，為何不見哪家長輩誇家裡的男丁“乖巧”？
小姨不過是不願成親，寧願修道，多少年了，京城許多人家教訓女孩還要拿她出來說嘴，說她離經叛道，荒誕不經。
沈疏雲坐起來，自己為啥要走呢，京城也是外祖一家的原籍，她來了這裡五年，連浮雲寺的海棠花都還沒瞧過，就這樣灰溜溜的回江南，也太對不起這一路的風雨。
沈疏雲決定，先不走，至少要看過浮雲寺的海棠花，看過西山的楓葉，冬季去北海滑一次冰……
從前她想去而沒去成的地方，想玩而沒有玩的東西，她都要嘗試過，往後老了回憶起京城，才會不止陳家的四方天地。
沈疏雲決定留下來，躊躇滿志的準備把鋪子好好經營，順便享受一下京都的繁華。
第二日天剛矇矇亮，沈疏雲便醒了，模模糊糊看著周圍的陳設，明白自己已經住在文家的宅子裡了，一閉眼又睡了過去。
再也不必掐著時辰起來伺候陳桓貞，再伺候婆母，這感覺還真不錯。
這一覺睡到日上三竿，沈疏雲起來伸了個懶腰，出門問了玄清道長，才知道玄清道長一大早就趕回去。
洗漱完了，蘭心端了膳食過來，沈疏雲看了一眼，不甚滿意，蘭心忙道：“姑娘，咱們剛來，廚上人手和材料都不足，您先湊合著吃。”
沈疏雲不想湊合了，她想起周茵說過，四方衚衕這裡有一家羊湯鋪子，十分美味，遂笑著道：“走，咱們都去喝羊湯。”
蘭心是從明州跟著沈疏雲過來的，明州那邊也喝羊湯，不過一般都是冬季喝，眼下可是初夏了，天氣已經熱起來了。
“姑娘，天熱了，喝羊湯弄得一身汗，也不舒服，您就湊合著吃點吧。”
沈疏雲起身往外走，邊走邊道：“不湊合，你姑娘我往後都不想湊合了。出了汗，回來洗洗就好了。”
蘭心只得跟上去，一行四五人沿著巷子走，果然尋到了一間熱鬧的鋪子，門口一口大鍋煮著滾燙的白湯，香味四溢。
“來五碗湯，五個餅。”
不多會，五碗熱氣騰騰的羊湯端了上來，裡面加了豆腐絲，上頭還撒了芫荽，聞著倒沒有羶味，只覺得濃香撲鼻。
“真不錯呢。”
蘭心喝了幾口，由衷讚道，又學著周圍食客那般把餅子掰碎了泡在湯裡吃著。
“沈姐姐，好巧啊，你也來這裡喝羊湯啊。”
沈疏雲抬頭，撞上魏蘅一雙笑眼，她怔了一瞬，很快笑著回了一句：“魏世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