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雪梅不悅,怒瞪張桃花。
張桃花沒覺得自己做錯事,大大咧咧坐在四方桌前拿鋁製茶壺倒涼茶喝。
解渴後她放下陶瓷碗,看向李雪梅說:
“媽你也是女人,將心比心,外婆重男輕女,你受到不公對待,你也想你的閨女也受著,你閨女受著也罷,你還想你孫女受著,咱女人就得一代代受著不公?
你沒覺得不妥,我覺得非常不妥,在這個家裡你在外你跟著我爸去地裡一起上下工,做著一樣的事,回家裡你又替他管著家,我爸啥事都不管,被你伺候著,你就沒那麼一刻覺得自己委屈?”
李雪梅仰起頭,恐不爭氣的眼淚跑出眼眶,她儘量剋制自己的語氣平靜說:
“女人一輩子不就是這樣,村裡哪個女人不是這樣過來的,你還能過別樣生活不成?”
張桃花看見過的世界與李雪梅大半輩子困在鄉下不一樣,她聽到這話便知道她說服不了李雪梅,她選擇不再白費口舌,她跟李雪梅這麼說:
“媽,我想過我想要的生活,誰阻擋我,就是我的仇人。”
李雪梅凝望著張桃花。
許久她確定沒有眼花,她的閨女成了家裡最叛逆的孩子!
李雪梅賭氣說:
“誰你!你以後愛怎麼就怎麼樣,不過事先說好,你不能敗壞張家的名聲。”
張桃花輕哦一聲,“只要你們不給我添堵,咱還能是和睦的一家人!”
李雪梅心突突跳,這未來還沒有來,她就看到雞飛狗跳的生活來了。
有心當一回慈母,想同張桃花談談心,讓她這個涉世不深的孩子知道這個世道艱難。
張桃花以為李雪梅沉默是在認可她的話,她來了一句我去看看飯做好了沒有就快步離開堂屋了。
李雪梅想喊住張桃花。
張杏花就在外邊喊了一聲高太奶奶,記掛著早上的事情,她便沒管張桃花,離開堂屋去迎人。
李雪梅熱情邀請高媒婆:
“嬸子進屋坐坐。”
高媒婆拉著李雪梅站在門口,看看四周沒人:
“雪梅我就不進屋坐了,這時間不早了,家裡人等我回去吃飯哩!
我就在這裡跟你說吧!”
李雪梅這麼一聽就覺得事情不妥,不過她還是平靜等著高媒婆告訴她結果。
高媒婆繼續說:
“我今晚去黃家那邊,說了好些好話,黃家老兩口鬆口是鬆口,不過他們的要求很高。”
李雪梅兩個兒子的婚事都是她幫忙牽線搭橋的,兩兒子的婚事花費差不多,現在讓老三突出,老四沒成家沒意見,老大家和老二家肯定有意見。
高媒婆心裡有考量。
李雪梅也有考量。
五指有長短,人心有偏的,不可否認,她偏心小兒子,但她和她老伴一樣,希望家和萬事興,因此,三兒子的婚事絕不能越過他的兄長們太多。
李雪梅問:
“嬸子你說說吧,我家能承受的範圍就撮合兩孩子,不成就當沒這事,以後就麻煩你再給老三找找。”
高媒婆說:
“黃家兩口子的意思是彩禮要一百塊和一臺縫紉機,你家再建新房給小兩口單獨開火。”
現在工人月工資二十至四十左右,張家都是農民,哪能有這樣的收入,更別說是用票買的縫紉機,這個想要買到也不容易。
讓高媒婆說就是為難人。
李雪梅也覺得這事是真沒戲,她剛想說什麼,張桃花從她背後冒出來,看向高媒婆說:
“高奶奶,麻煩你跑一趟了,黃家閨女不是我三哥正緣,我三哥過一陣子就會去讀大學了,找對象也要去大學裡找。”
“什麼?!”
李雪梅和高媒婆懵逼又震驚看向張桃花。
高媒婆皺眉問李雪梅:
“雪梅啊,你兒子都有好的選擇,你怎麼不早說,讓我厚臉皮去黃家辦事,你這人怎麼這麼不地道?!”
李雪梅瞪了一眼張桃花,淨給她惹事,她跟高媒婆說:
“嬸子,我家老三能去上大學,要是真有這麼回事,肯定瞞不住,我真不是故意拿你開涮的。”
同高媒婆解釋一番,李雪梅怒斥張桃花:
“桃花你婚事不成,你也不能破壞你三哥的,你三哥要是成不了家,老孃跟你沒完。”
“好叭,你就當我開玩笑,可如果你真同意三哥與黃家的婚事,你們說我什麼壞話,我都會破壞的。”
張桃花沒親眼見過黃家小閨女。
可原主見過。
黃家小閨女現在二十八了,大張全平五歲。
這點年紀差距張桃花沒意見。
黃家小閨女跛腳殘疾,張桃花也不介意。
她家提高要求,張桃花也沒覺得有啥。
就是吧,黃家小閨女好吃懶做,喜歡撒潑打滾,她斯斯文文的三哥怎麼能娶這樣的媳婦,她不能接受!
張桃花等李雪梅回應她。
李雪梅說:
“你一個姑娘家家的,怎麼這麼多事,你要是真有能耐,有本事就為你三哥出錢出力成家,省得我操心,落不到好。”
張桃花說:
“你真讓我幫我三哥做主,那就真是太好了,你放心,我肯定會讓三哥比你家老四有出息!”
李雪梅氣得臉色鐵青:
“一個小學畢業的,能比得過高中畢業的,張桃花你想屁吃!”
張桃花也不怕李雪梅會不會氣暈厥過去,恁她說:
“媽你說這話不虧心啊,三哥想讀初中的,是你不讓的啊!
你可別說家裡困難,可困難的時候你也讓四哥讀高中了。
在我眼裡,不,應該在村裡許多人眼裡我三哥都比你四兒子有出息。
你四兒子除了會讀書,現在讓他自己養活自己都不行,我三哥身體孱弱,可一天也是能掙滿工分的人,誰沒出息,誰不眼瞎肯定能知道!
你還好意思說一個天天吃軟飯的兒子有出息,誰家姑娘嫁人是看學歷不看男人有沒有本事的,我就不信就你四兒子那樣的,能過好日子!”
李雪梅氣得胸口起伏不定,拍了好幾下胸口方才緩過來,想罵張桃花兩句,張桃花已經頭也不回就走了,留下一個背影給她,讓她有氣沒處撒!
高媒婆看了看生氣的李雪梅,挺好奇張桃花這丫頭怎麼拿捏住她這個當母親的,不過這事是人家的事,人家不一定願意說,還有可能覺得她碎嘴,她以家人等吃飯為由與李雪梅說了說便回家了。
李雪梅在外邊站了許久,平和情緒方才進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