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二天的時候，又裝作無辜小孩的樣子。
仙舟有保護機制，邪修不可能悄無聲息地從外面攻破，那麼兇手只能來自於內部。
程昱帶領所有修士一起排查，仙舟內的每一個人，包括他們自己都排查了一遍，可惜一無所獲。
此時，懷疑與恐懼的種子已經種在了所有人心中。
可怕的是，眨眼間，剩下的十二個孩子又莫名死了三分之一。
密閉的空間，看不見的兇手，莫名死去的孩子……
懷疑就像是瘟疫病毒一樣快速在空氣裡傳播、發酵。
錯誤的信息導致所有修士看向對方的視線裡都不可避免地帶著些許懷疑。
此刻，千面鬼的想要的效果已經達成。
緊接著，他偷偷釋放出修真界臭名遠揚的噩夢之花——蜚羅花的花粉，強大的致幻效果將整座仙舟都變成了一個巨大的鬥獸場。
懷疑、殺戮在悄悄放大……
修士們漸漸地分不清什麼真實，什麼是虛假，手無縛雞之力的孩童在他們眼中變成了形貌可怖的怪獸，揮出的每一劍都沾滿了無辜者的鮮血。
他們聽不見耳邊的哀嚎，也感受不到滾燙的血液濺落在皮膚之上炙熱的溫度。
可，有一個人是例外。
那就是程昱，本來像他這種山主親傳是絕對不可能負責這麼偏僻小城的招生，但是巧就巧在，他惹禍能力太強，被他師父發配到靜水真人這裡歷練，為此還專門封了他的其他法寶，除了一柄劍之外，什麼也沒有。
程昱啊，向來是有些幸運在身上的，即是他修煉總是偷懶還總愛闖禍，但是他可是資質僅次於崑崙三星的少年天才啊。
可惜的也是天才是少年，十四歲的築基後期，放在哪裡都足夠耀眼，可偏偏是在生死場上。
他足夠幸運沒有完全陷入幻覺，卻又那麼不幸，沒有足夠的實力去阻撓一切的發生。
他在這場鬥獸場之中，如同一隻稚嫩的小鳥，明明已經察覺到不對勁，拼了命想去阻止，卻一次又一次被熟悉的同伴打倒在地，他無法也沒有能力對昔日的朋友拔劍，只能用自己的血肉之軀擋在那些他眼中的怪物面前。
好幾次，利刃只差一點就能殺死他，卻又被千面鬼控制著漫不經心的移開，他滿懷惡意地希望他死在下一秒，卻又為了延長遊戲時間而刻意放他離開。
他是那麼的享受這種掌控他人命運的快感，這幾乎會讓他有一種錯覺，好像此刻的他是這世間獨一無二的主宰！
可是越來越多的傷口，越來越強烈的疼痛似乎喚醒了少年的神志。
此時，仙舟倖存的孩子只剩下謹慎機敏的顧凝和一個男孩，厄運即將落在她們身上。
千面鬼已經準備好看這群正道修士知道真相後道心崩潰、絕望自殺的場面了，卻沒有想到修士落下的劍沒有殺死孩子，而是被另一個人擋了下來。
強壓花毒已經耗盡了程昱幾乎所有的靈氣，他奮力擋下這一劍卻瞬間脫力到單膝跪地，可即便是這樣，他卻沒有後退一步。
就這樣咬著牙，頂著自己靈劍破碎和靈根摧毀的風險，毫不猶豫地擋在了兩個稱得上陌生人的小孩面前。
只是，故事中，越階挑戰、反殺對方的橋段並沒有出現，靈劍還是碎了，靈氣消耗殆盡，天品靈根近乎被全部摧毀。
眼見屠刀即將落下的，程昱拼著最後的力氣拿起碎劍先一步插進了自己的心臟，他記得自己拜師那一天師父種下的保護符籙，不過現在有人比他更需要……
刺眼的金光幾乎要刺瞎在場所有人的眼睛，藉著金光，少年沾著自己的心頭血迅速而準確地完成了轉換陣法……
那是春日某一天的早課，二長老把睡懶覺的他揪起來罰站，他難得清醒地上了一節陣法課，而那一節正好在講轉換靈陣。
保護符籙化作一個金色的保護罩將兩個孩子牢牢護在了身下。
那個保護著他們的少年卻耗盡了所有力氣，徹底倒下去。
保護罩成的瞬間，無數柄劍插進他的身體，他的眼中沒有痛苦，也沒有怨恨，他只是看著被牢牢保護好的兩個小孩，輕輕的笑了。
少年向來明亮的眼眸因靈根的燃盡呈現出一種近乎聖潔的白金色。
這樣燦爛的眸光落在孩子那雙大大的眼眸中，漂亮的像一場流星雨，只是落下的卻是少年明亮而破碎的靈魂……
沒有人知道，程昱死前的最後一刻，想起的竟然是二長老那張嚴厲的臉。
其實他人還挺好的，上次捉弄他，可能沒辦法道歉了。
真，對不起啊……
千面鬼破不開劍仙藍玉的符籙，對兩個小孩無可奈何，但是他卻當著兩個孩子的面，生生刨開了程昱的身體，一點點挖掉了程昱的劍骨。
仙舟上已經沒有孩子了，剩下的修士開始自相殘殺。
無盡的血色染紅了整座仙舟，正道修士無一生還。
藍玉師叔趕到之時，在仙舟之上正好遇到了準備逃走的千面鬼。為了給自己唯一的徒弟報仇，藍玉師叔那樣溫和的人，以其人之道還治其身，將千面鬼千刀萬剮。
可他仍無法釋懷，後來又歷經千辛萬苦，找到了千鬼所有的徒子徒孫，雷霆手段之下，十年時間，無一活口，千面鬼這一派徹底滅了門。
程昱究竟死於什麼呢？
所有人都在算，所有人都以為自己算無遺策。
藍玉師叔以為有靜水真人在，而且來往有傳送陣，不會有什麼大事，可偏偏程昱熱心腸非要幫忙護送新弟子參加試煉。
千面鬼以為足夠偏遠，沒有宗門核心弟子，做成意外，不會有人追究，可偏偏有個親傳弟子就在仙舟之上。
一切都像是一場荒唐的巧合。
本以為只是劇情設計，可是看到後期的蕭雲淨卻發現原來這裡就開始給小說男主鋪墊了。
顧凝深深銘記著程昱將他們護在身下之時那雙金色的眼睛，這抹金色給她留下了極大的震撼，甚至影響了她整個仙途，她這一生殺戮頗多，性情平和冷漠，卻唯獨對稚童抱有三分天然的善意。
而另一個名孩子雖資質不足，但是也破例被招入崑崙仙宗，只是一直在外門徘徊，直到魔族的出現。
原來，他是那位魔族男主的一部分靈魂所化。
他明明已經生出靈智，成為了一個獨立的人，卻依舊選擇迴歸男主的身體，補全他的靈魂。
只因，他有怨恨。
而這份怨恨從記憶裡延續到了男主身上，成為了男主洗白的一個理由。
程昱可能怎麼也想不到，他用命護住的另一個孩子，在數年之後竟然投靠了魔門。
這個孩子口口聲聲皆是怨恨。
他恨仙門，給他帶來的無妄之災。
他恨崑崙仙宗，明明收了他卻不重視他。
他也恨顧凝，恨她把自己當做襯托她出色的小丑。
他更恨程昱，扭曲病態地怨恨著為什麼當初程昱不讓邪修殺掉他，這樣他就可以和那些死去的修士、孩子一樣被刻在白玉碑上，受香火供奉和眾人的祭奠……
為了被看到，他成了男主。
可正因他是男主的一部分，就註定再也不會被人看到。
多麼可悲啊……
可誰又來心疼程昱呢？
程昱啊，你的命怎麼能那麼輕呢？
輕到只是為了給男主角的美強慘人設增加籌碼，輕到最後的結局，除了你已經瘋魔的師父再也沒有人記得你，甚至，連你死後，程家人的表現都不曾被提及。
挖骨的時候多痛啊，可這拼命找回的骨頭卻被融入了男主的命劍之中，日日受著你此生最痛恨的魔氣的汙染與腐蝕。
程昱，疼嗎？
沒關係，這一次，大師姐會讓他們和你一樣痛苦。
那些枉死的崑崙修士，那些無辜的小孩，那些無人記住的痛苦，那些被攔腰折斷的人生，這一次，絕不會重蹈覆轍。
蕭雲淨冷冷地抬眸，審視著面前這一群灰衣小蘿蔔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