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知曉不急不慌,跟王媽交涉,“明天下午我把錢交上,可以嗎?”
李想瞥了姜知曉一眼,“哪來的錢?你貧困補助都被取消了!”
姜知曉白皙的小臉沒什麼表情,她有一張銀行卡,裡面的所有錢都存了定期。
是她從小到大,積攢的大學學費,若非緊急情況,絕不會拿出來。
但她沒必要跟李想解釋,只盯著王媽道:“可以嗎?”
王媽知道姜知曉困難,跟她關係又好,每學期的住宿費都沒催過她。
有時貧困補助下來,姜知曉忙忘了,王媽也不會說什麼。
今天卻一反常態。
她有意無意地觀察著何皎皎的反應,滿臉堆笑:
“姜知曉啊,不是我為難你。你每回都這樣,今天拖明天,明天拖後天,這都第幾次了?”
姜知曉凝神想了想,知道王媽應該是被人收買了,也不為難她:“那今晚我不住,明天我交錢,房間還能給我留嗎?”
王媽撓撓頭,“也……行!不過東西你得搬走!”
黃書瀟不解:“為什麼啊?等她交上錢,還要繼續住的呀!東西存宿舍不行嗎?”
王媽一臉棘手:“不是我不給你存啊!我又不知道你到底能不能交上!”
“況且你們明天就要一模了,一考還要考四天。”
“如果你的錢真交不上,你又忙忘了,你這東西豈不是得一直在我這兒放著?”
黃書瀟還想據理力爭,姜知曉攔住了她:“那就按您說的,等我交上錢,重新辦入住。”
“對咯!這才對嘛!你也別為難我,我就是個打工的!”
說著,她又看了何皎皎一眼,道:“那你快收拾收拾,趕緊離開這兒,再有十分鐘,我們就要熄燈了。”
她轉身離開,姜知曉俯身,將扔出來的東西一樣一樣地往蛇皮袋裡裝。
何皎皎垂眸,盯著姜知曉挺有骨氣的模樣,揚了揚眉,轉身進了房間。
門“砰”的一聲甩上,李想在屋裡拔高音量:
“姜知曉早就不該住校了,家裡窮,學習成績還不好!她在路上省下的時間,也不見她把心思放在學習上,還不如把房間讓給有需要的人!”
“明天一模,我看她能考成什麼樣!一模考不好,高考準歇菜!”
“誰不知道一模難度對標高考?我看姜知曉這大學,是上不了咯!”
“這種人,拿什麼跟我皎皎姐競爭?”
黃書瀟騰的一下起身,姜知曉趕忙拽住她,“你幹嘛?”
“進去幹她!”她說著就晃了晃拳頭,“她怎麼不拿個大喇叭,讓整個宿舍樓都聽到?她就是故意找不痛快呢!”
“你看她當著咱倆的面,還敢不敢這樣講?人前唯唯諾諾,背後重拳出擊,她還不如鍵盤俠!”
姜知曉沒憋住笑:“你這又是何必?明天一模考試,別影響心態!行了,別跟那兒杵著,給你一個機會,和我一起收拾。”
“曉曉,我就是憋得慌,怎麼所有人都來欺負你啊!”
姜知曉也沒料到,重回校園生活,就碰上了這麼多事。
上一世,她跟在桑鬱川屁股後面當小尾巴,跟他身邊的哥們兒交情也不錯,還真沒有一個人敢欺負她。
如今徹底跟桑鬱川鬧掰,居然誰都能上來踩兩腳。
但沒關係。
這是她自己選擇的路,她會用實際行動,打所有人的臉。
小小高三,她勢必拿下!
宿舍熄燈,姜知曉沒讓黃書瀟送她離開學校。
她踩著月光,拎著蛇皮袋往外走。
學校門口的陰影處,停著一輛黑色跑車,姜知曉出來時,駕駛席的沈聽瀾立馬拽了桑鬱川兩下。
“出來了出來了!”
少年靠著副駕駛,閉眼假寐,聽見沈聽瀾的話,睜開眼,接過對方的望遠鏡,往宿舍樓下看。
許是行李太多,女孩一腳深一腳淺,眼神有些空洞,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直到鏡頭被一張碩大的臉佔據,桑鬱川放下望遠鏡,盯著湊近的沈聽瀾,滿臉煩躁。
“看到了吧?可憐不可憐?”
桑鬱川推開他,“起開!”
“不是,你倆到底咋回事?她不是你的小尾巴嗎?咋,尾巴斷掉了?都窮成這樣了,還不肯向你低頭?你到底對她做了啥?”
今天兩人在辦公室的談話,沈聽瀾可偷聽得一清二楚!
其實班主任也沒打算死抓著那條項鍊不放,主要是有人舉報,按照規定,她需要裝模作樣調查。
只要姜知曉能跟桑鬱川說清項鍊的由來,啥事兒也沒有。
但其實這條項鍊,他們都知道是張樾送的。
桑鬱川更想聽到的是,姜知曉為什麼會收。
或者換句話說,他想從姜知曉的嘴裡,親耳聽到,她拒絕了張樾的告白!
當然,這只是沈聽瀾的揣測。
但他們誰都沒想到,姜知曉寧可放棄貧困補助,也什麼都不講。
沈聽瀾算是咂摸過味兒來了,姜知曉就是衝桑鬱川來的!
她要遠離桑鬱川,就這麼簡單!
桑鬱川的臉色已經沉下來:“來大姨媽了,情緒不穩定很正常。正好我也安生幾天,天天給她補課,想想都頭疼。”
沈聽瀾蹙著眉,看著好哥們兒故作輕鬆的模樣,呵的一聲,笑了:“那行,沒什麼大事。回家!”
沈聽瀾剛要著火,身邊的人冷冰冰吐出兩個字:“跟上。”
跟上?
跟哪兒去?
沈聽瀾看向前擋風玻璃,姜知曉已離開學校,這會兒正往馬路邊走,應該要去公交站。
沈聽瀾眼皮突的一跳:“幾點了?我不用睡覺的?你就不能自己去跟?”
桑鬱川繫上安全帶,“我騎自行車去?”
沈聽瀾聞言,臉色立馬變了變,一臉臭屁地拿出駕照:“讓哥看看,是誰還沒拿到駕照?”
“很值得炫耀?”
沈聽瀾點點頭:“爺超級驕傲!學習比我好怎樣,追求者比我多又怎樣?爺現在有了駕照,就是比你強!”
桑鬱川挑起半邊眉毛:“還不是得給我當車伕。”
“……”
沉默片刻,沈聽瀾覺得自己身心都受到了極大的侮辱,鬼哭狼嚎!
“車伕你大爺!我剛提的車,拿來泡妞的!”
“知道了車伕,趕緊走。小心點,別讓她知道。”
沈聽瀾罵罵咧咧地發動引擎,點火的瞬間,油門轟的一下,跑車巨大的引擎聲讓姜知曉回過了頭。
沈聽瀾和桑鬱川默契且迅速地往車內一縮,生怕被她看到!
“他奶奶個爪的,爺爺我這輩子都沒這麼丟臉過!”沈聽瀾瑟縮在方向盤之下,偷感很強,“桑鬱川你記好了,這個人情你必須還!”
“你想讓我怎麼還?”
“讓我當你爹!”
“滾!”
半分鐘後,沈聽瀾做賊心虛地抬頭張望,姜知曉上了末班公交,他一腳油門,趕緊竄了出去。
–
80年代的筒子樓,磚紅色的外牆早已脫皮,穿過堆滿雜物的樓梯間,姜知曉打開生鏽的防盜門。
逼仄狹小的環境中,充斥著菸酒刺鼻的味道。
她摸黑往房間走,卻一腳踹翻啤酒瓶,主臥的門被打開,登時,客廳大亮!
她爸姜洪濤披著一件外套,醉醺醺地看著她。
“怎麼這個時候回來了?”
“我看你這學,還不如不上!正好,你也快成年了,等你滿了18,去賭場上班。”
姜知曉喉頭髮緊,一股怨恨直竄頭腔,她看了他一眼,面無表情地往房間走。
姜洪濤跟在她後頭,酒還沒醒,雙手交握放在腹前,端著架子,擠出一絲播音腔:“美女荷官,在線發牌~”
關上門,上了鎖。
姜洪濤被擋在門口,頓時生出一股無名火!
梆梆敲門,扯著嗓子喊:“啞巴了你?過兩天就跟我去賭場!”
姜知曉捂著耳朵,渾身的血液都在沸騰。
她以為隨著時間的長河,會慢慢撫平姜洪濤帶來的傷疤。
可十年過去,再次見到他,她還是控制不住地慌張。
她又氣又恨,衝著門口喊:“我不去!”
“你說不去就不去?我養你這麼多年,總要回本吧?”
“你TM當我做慈善呢?”
“說話!”
姜知曉從頭涼到腳,姜洪濤消停了半秒,去衛生間抄起拖把就咣咣砸門。
bang!bang!
bang!bang!bang!
一聲比一聲大,一下比一下狠!
“我警告你,趕緊給我把門打開,不然我打死你!”
姜知曉死死捂住耳朵,渾身都在發抖!
若說桑鬱川帶給她的傷痛,只想叫她遠離,那麼面對姜洪濤,她真想讓他……
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