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片我們都說好了的，坊頭下這塊地，向來是老方家的。”一瘦黑男子叼著大煙袋，吞雲吐霧間滿是看不起的眼神，“知道方伯是誰家的族親嗎？你一個小小校尉，還想佔了方家的位子。”
“知府可沒有說這塊地方家還是劉家的。”陳炯抬起大幾十斤的鐵爐子，輕輕鬆鬆在攤車上挪了挪位置，“今天這塊地我先來，十文錢我也早交了，那今日便就是我的。”
周圍的人紛紛倒吸一口冷氣。
這勁，真大。
看熱鬧的人立刻散了大半，只剩下方家和劉家的人還在叫嚷。
方家的老伯嘆了口氣，“既然你銅板都給了，那今日這坊頭下便是你的了。”
黑瘦的劉家漢子卻不依不饒，“大家說好不許早於卯時二刻來佔位置，憑什麼你才來就壞了規矩。”
陳炯一聽臉更黑了，官府可沒這麼一說，自己吹了一早上冷風，可不就是為了給蘇酥佔了好地嘛。
蘇酥看著陳炯就要發火，連忙上前站到陳炯跟前，臉上笑的如三月海棠一般，“陳炯，我來啦。”
陳炯的黑臉立刻笑的溫和，“蘇酥你怎麼這麼早就來了。天還冷著，我先把爐子燒旺了你再來。”
蘇酥沒理他，笑著對著方老伯和劉家漢子道，“二位對不住，今天是我們第一天來東市，不知道老規矩，還挺二位不要怪罪，待會兒我這爐子熱起來，請大家夥兒吃餅子，就當賠個不是。”
劉家的漢子早就看直了眼，菸袋都不抽了。
乖乖，這是什麼仙女下凡了。
這新來的餅攤，是仙女家的？
位置讓給她，自己擺她旁邊就行。
方老伯笑的和煦，“既然不知道，倒也無妨。我們私下都說好了的，早市辛苦又冷，大家說好了卯時二刻後再來佔位置的。”
蘇酥點點頭，其實這是好事，省得陳炯每日起太早。聽四喜說，今日寅時末，陳炯那個偏屋就有動靜了。
“不若今日仙……小娘子的攤就擺在這裡吧，明日起還是要卯時二刻後再來。”劉漢子笑的嘴角都合不攏。
陳炯不悅地皺了皺眉。
蘇酥倒是謙讓的退後了一步，“既然是卯時二刻，便是我們壞了規矩，今日我們去旁邊賣就好，待會還請方伯和劉掌櫃的來吃餅子。”
“沒事沒事，你就在我旁邊擺著……”劉漢子還想多說，被陳炯惡狠狠的眼神震了一震，又見陳炯輕輕鬆鬆就拉起攤車， 單手託著，另一隻手拉著小娘子的胳膊，就訕訕閉上了口。
看的還挺緊。
“蘇酥，對不起，今日是我辦砸了，沒能給你佔到好位子，你罵我吧，打我也行。”陳炯哭喪著臉，在街角支起攤車。
“行了，手都凍成這樣了，不知道早點生好爐子裡暖暖啊。”蘇酥邊說邊利索的拿出昨晚準備好的麵糰。
天冷也有好處，蘇酥這幾日在家準備攤子，發現麵糰放不了一會兒就能被凍住，索性晚上把把餅子擀好，隔著油紙一個個的放在院中。
一會兒就能凍得邦邦硬，早上起來只要拿來烤就成了。
倒是方便，還能多睡會兒。
準備的齊全，第一爐餅子也很快熟了，蘇酥俏生生地挺直脊背，站在爐子前大聲吆喝，“在下陳蘇氏，掖北軍陳校尉家的，今天開始在這做餅，還請大夥多關照關照。”
小婦人面如芙蓉，穿著厚厚的襖子也能看出細細的腰身，聲音明媚若鶯啼，一下子便吸引了過往的人。
走到餅攤前，又被烤餅的香氣所吸引，一個個的詢問著。
“蘇娘子，這餅子有餡嗎？”
“自然是有的，我家的餅子鹹口的有苦豆花椒的、大蔥豬頭的，甜口的有胡麻紅糖的，還有興州特色的芝麻酥餅，我家的酥餅層層起酥，咬一口，保管你滿口酥！”
眾人見這小婦人一點兒不怕人，俏生生地笑著招攬，一個個的都想買個餅嚐嚐。
不為別的，能被這美貌的小婦人笑著看一眼，渾身的骨頭都要酥掉了。
蘇酥負責裝餅收銅板，四喜負責烤餅子，兩人在興州就配合的默契，攤子順順利利的就支了起來。
陳炯被蘇酥指派著給早市的其他攤主去派送自家餅子，畢竟要長期在這裡，一起的攤主們都是好好搞關係的。
陳炯一個個的笑著派送自家餅子，言辭誠懇地託付人家照顧自家娘子，只到了劉家漢子這裡，他的表情剎時變得凶煞。
“你既然叫我陳校尉，自是認識我的，也當知道我住在威勇將軍府。”陳炯咬牙切齒，“若是敢有什麼歪心思，小心沒命在這裡搭攤子。”
劉漢子心裡憤恨但面上並不敢惹陳炯，那一身力氣，他是打不過的。他默默接過餅子，並不多說。
陳炯派完了餅子還不捨得走，湊到蘇酥身旁要幫她收銅板。
“你怎麼還不走，再晚點去營中都要遲了！你呆在這也沒什麼用，還不趕緊滾去軍營。”
陳炯聽話地離開，走了兩步又故意大聲對著蘇酥喊到：“娘子，我走了。”
“快去吧，跟著癩皮狗似的，遲到了你不得吃軍棍，晚上回來我可是不管的。”蘇酥一邊罵著，一邊利索的裝餅收銅板。
眾人一見陳炯走遠，立刻沒了顧忌的開始調笑：
“蘇娘子話說的乾脆，可陳校尉要真的屁股被打了軍棍，怕是晚上陳校尉趴在炕上，蘇娘子要心疼了。”
“陳校尉那敦實的身板，區區幾軍棍還能爬炕上？怕不是爬在婆娘身上吧？”
“你怎麼知道就是爬著？陳校尉那體格，花頭怕是多的很！”
“蘇娘子，你說是不？”
買餅的男人胡言亂語一陣瞎扯，越說越起勁，想象中的小婦人害羞扭捏狀卻並沒有出現。
“我家男人如何與你們有何關係！琢磨我家男人花頭多不如多買幾個我家的餅，我家的餅才是真的花樣多，今個若不買個十個八個的，以後可不要舔著臉在我這裡混說什麼花樣多！”
“喲喲喲！蘇娘子說她的餅子花樣多！”
“你怕不是想說蘇娘子花樣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