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媽媽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祝時節。
一家人其樂融融地相處了好一會兒。
但郗爸爸郗媽媽都還有自己的事要處理,得走了,郗爸爸想讓祝時節跟著他們一塊走,被郗媽媽阻止了。
等確定女兒聽不見他們的對話,郗爸爸不滿地開口:“幹嘛不讓那小子跟著一塊出來?那臭小子,竟然不喜歡我們家慕慕,簡直沒眼光。”
郗媽媽笑了笑:“以前確實是,現在嘛,可不好說。”
那看入了迷的眼神,可不清白啊。
先前她還擔心,兩個人面和心不和,強行綁在一塊,會造成悲劇,現在倒是不怎麼擔心了,祝時節這種人,不動心則已,一動心就不會變了。
郗爸爸沒懂:“什麼意思?怎麼不好說了?難道他喜歡上慕慕了?”
郗爸爸心裡又酸溜溜又驕傲覺得理所當然:“這很正常,我們家慕慕那麼可愛,誰不喜歡誰眼瞎…….”
郗爸爸一誇起女兒就剎不住車,郗媽媽一聽也忍不住了:“你還記得不,慕慕出生的時候一點也不皺巴巴,可漂亮了,小小的一團,看得我心都化了…..”
“是啊!她還用她的小手手抓我的手指呢,抓的就是這根!”
郗爸爸興奮地舉起右手食指,彷彿又回到了那一天,手指被輕飄飄的力道鬆鬆握住,整個心都軟成一汪水,卻又披上了一層鎧甲。
那時候,他左邊是妻子,右邊是孩子,只覺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男人。
當然,現在他依然這麼覺得。
一個月轉瞬而過,威爾斯醫生終於來到。
沒有“郗慕”從中作梗,祝媽媽和祝時悅的身體狀況都保持的很好,符合做手術的標準,檢查身體這些天,祝時節忙得腳不沾地,還要抽時間工作,每天回來都拖著疲憊的身軀要抱著郗慕充會兒電。
“寶寶,讓我抱一會兒。”
郗慕發現祝時節好黏人。
她走到哪裡,他就跟到哪裡。
明明他很累了,彷彿隨時都能閉上眼睡著的樣子,讓他去躺下睡又不願意,郗慕只是起來去拿個東西,就在房間裡,他都要亦步亦趨地跟著才行。
郗慕掙了一下,腰間的手臂立刻本能地擁緊了些。
但隨即又放鬆下來。
祝時節睜開眼睛,下巴在她頸窩蹭了下,嗓音慵懶:“怎麼了?”
郗慕抬起手,指腹點點他眼睛下方:“有黑眼圈。”
祝時節在她手指上親了一下,笑著問:“醜了嗎?”
郗慕認真打量了一下,搖搖頭,沒有呢,反而還多了一點頹廢風的氣質,看起來還挺新鮮。
那就好。
祝時節微微鬆了一口氣。
他覺得,當初郗慕能在不瞭解他的情況下看上他,這張臉一定是有立了大功勞的。
不過到底是有黑眼圈了,等郗慕睡下後,他回到自己房間,從箱子裡翻出片面膜,看日期還沒過期,撕開有些笨拙地貼到了臉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貼完後感覺皮膚是有好點。
於是他在網上下單了一箱子面膜。
第二天天剛矇矇亮,祝時節就醒了,他還要趕去醫院。
去之前,他先來到郗慕的房間,一進屋就被迎面而來的冷空氣冰了一下,床上隆著一個鼓包,郗慕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一張巴掌小臉,呼吸清淺。
一看到她,祝時節便不由自主揚唇笑了下。
低頭在她額頭落下一吻,祝時節將空調溫度調高些許,輕手輕腳退出去。
很快,到了祝時悅動手術的日子。
畢竟是年輕人,身體素質好一些,所以祝時悅比祝媽媽先動手術。
祝時悅盤腿坐在病床上看大耳朵圖圖,嘴裡還哼著小曲,完全看不出馬上要進手術室,彷彿沒事人一樣。
有護士來通知,祝時悅還沒反應,一旁的祝媽媽“忽騰”站了起來,動靜大到椅子差點被掀翻。
“小悅別怕,你就當是睡一覺,睡醒就好了,啊,別怕,媽媽和哥哥都在呢,都陪著你呢,一定會好的,會沒事的,知道嗎?”祝媽媽聲線顫抖,不知道是在安慰女兒還是在安慰自己。
她一路抓著女兒的手,無意識用力,她不想給女兒製造焦慮,便努力讓自己扯出笑,殊不知,比哭還難看。
“知道知道。”
祝時悅心大地說:“我不怕,而且我都沒親過男人嘴呢,求生意志超強的。”
祝媽媽情緒一頓:“你這孩子,說什麼呢。”
她是個傳統女人,聽到親嘴倆字都覺得不好意思。
祝時悅嘻嘻一笑:“不要害羞嘛,媽媽,現在社會很開放的,爸爸不在那麼久了,你也可以找個男人親一下嘴了。”
祝媽媽:“……”
沒臉見人了!
到手術室門前,要暫時分別了,祝時悅看到哥哥祝上前一步,暖暖的溫度從他的手指傳遞到她的臉上,聲音平緩而有力量:“別怕,哥哥向你保證,一定會沒事的。”
浮於表面的笑容緩緩落下,祝時悅鼻子一酸,帶有哭腔地“嗯”了一聲。
要在身體上開刀,沒人能不怕,就算主刀的是成功率最高的醫生也一樣,更何況她還只是個沒成年的小女孩。
其實她很怕,只是不想讓媽媽和哥哥擔心,所以才假裝出一副神經大條的樣子,這幾天晚上她都沒睡好,又是期待又是害怕,今天之前都是期待多一點,她太想回歸正常的生活了。
但今天害怕壓過了期待,她很怕進去之後就再也出不來。
她不想死。
真的,不想死。
祝時悅被推進了手術室,她睜著眼睛,看著頭頂刺眼的燈光,耳邊是醫生們或動作或說話發出的聲音,她清晰地聽到胸腔裡失序的心臟跳動聲,指腹摸到媽媽在自己手上掐出的印子。
心忽然就定了。
這時身上一痛,意識漸漸歸於混沌。
她想,
再次醒來,她會獲得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