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你不要怪我們,這殉葬的命令是大哥下的。”
西北涼州的天氣,到十一月已經是草木枯黃,呼嘯的冷風吹得馬車簾子翻飛,鵝毛大雪飄到沉睡的姜姝窈(yǎo)身上。
她非但沒有感覺到冷,反而額頭冒出細密的汗珠,囈語著,儼然陷入了一場夢魘裡。
十多歲的一對龍鳳胎兄妹,昨晚因為父親樓丞相的離世,她還在安慰傷心惶恐的他們,摟著哄著妹妹入睡。
然此刻就在靈堂裡、樓丞相的棺柩前,兄妹二人一起握著一把匕首,對她說:“大哥繼承了我們的丞相府,更是大虞唯一的異姓王,掌大虞百萬兵馬,位高權重。”
“從此我們只能仰仗他的鼻息而活,送你給父親殉葬,是他對我們的第一個考驗。”
匕首刺破姜姝窈身上雪白的孝衣,開出妖冶的花。
鮮血噴到兄妹二人臉上,讓他們的五官看起來猙獰扭曲,明明是那麼精緻稚氣未脫的孩子,卻宛如惡鬼。
“母親,你就安心地去吧,你不僅能和父親合葬,這是我們的親生母親都沒有的殊榮呢。”
“而且我們還會為你立一座貞節牌坊……這些,都是我們給你死後最大的殊榮。”
“我們尊你為親母,年年為你掃墓,祭拜你……”
姜姝窈往後倒在地上,自己盡心撫養了七年繼子/女的身影,變得越來越模糊,快要聽不見他們的聲音了。
外面飄著大雪,滿府的白幡被呼嘯的風吹得颯颯作響,整個世界都是雪白的一片。
唯有倒在棺柩前女子心口湧出的血,是僅有的顏色。
紙錢飛舞,姜姝窈感覺到背後被火灼燒的痛,摔入火盆裡的一刻,她聽到一聲肝膽俱裂的嘶喊,“姜姝窈!”
男人裹挾著滿身的風雪而來,緊接著姜姝窈就感覺自己被撈到一個冰冷寬闊的懷抱裡,周遭的香火味道被男人身上的龍麟香覆蓋,讓姜姝窈感覺很熟悉。
她很想睜眼去看看,卻有滾燙的液體落在她臉上,聽那人如瘋如魔地喚著她,“姜姝窈,我不允許你給他殉葬,我要你活過來……”
姜姝窈魂魄離體,場景變了,好像有人在做法,嘴裡說一些她聽不懂的話。
她只看到了一頭通體雪白的銀狼,聽見一聲狼嚎。
狼叫?馬車一個劇烈的顛簸,姜姝窈猛地睜開眼,被拉回到現實裡,心口卻還泛著被匕首刺入的劇痛。
自從她重生後,就時不時心口犯疼,前世的那一刀讓她應激了。
姜姝窈面色蒼白,緩了許久,才從被寒風吹起的車幔往外一看,霎時間對上雪狼深藍如冰的眼睛。
姜姝窈嚇的,一個踉蹌又跌坐回去。
駕車的車伕吞了吞口水,一動不敢動對馬車內的姜姝窈道:“小姐,這頭狼攔住了我們的去路,看起來像是狼王。”
西北的荒原上常有雪狼出沒,西北人們敬畏它們,供奉它們。
它們不會踏入人們的地盤,更不會無緣無故傷人。
而這隻狼王雪白的毛髮上全是髒汙,混合著血跡,站在颳著的暴風雪中,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車伕以為這頭狼是索要食物,好在小姐剛祭拜回來,車上還有剩下的肉。
他便讓姜姝窈身側的丫鬟春桃,扔肉給狼王。
然而狼王看都不看那些肉,深藍色的獸瞳還是兇惡地盯著姜姝窈,並不讓路。
車伕不敢殺狼王,那會受到神明的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