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眼神著實叫人噁心，林婉瑤起身，不動聲色擋在白芍身前，高聲對小福貴吩咐：
“那邊煙大嗆人，取塊布來遮擋一下！”
正想入非非時，美夢忽被打斷，吳非不悅，揚聲斥罵：
“誰許你們拉布遮擋？可是別有用心，想趁機逃跑？”
小福貴和秋月手中動作微頓，只聽自家小姐毫不示弱：
“家中女眷眾多，還請吳首領通融一二。”
“啟程前，押解官爺都會清點一遍人數。若是少了一個兩個，其餘人皆會被押送回京城，斬首示眾。”
“這筆買賣可划不來，林家還不至於山窮水盡到如此地步，吳首領大可放心喝酒吃肉。”
“還是說……您怕我們一家十餘能在您眼皮子底下跑了個乾淨？”
林婉瑤眼睛微眯，輕揚下巴看著吳非。
一個狗奴才而已，連個芝麻小官都算不上。在林婉瑤眼中，不過是“虎落平陽被犬欺”中的那隻犬！
隨著自家小姐轉身微微抬手，小福貴與秋月將粗布兩端繫上繩子，拉出一面簡易屏風，麻利拴在樹幹上。
吳非將後槽牙咬得咯吱作響，若不是離京城太近，怕她回去搬救兵，定然將這牙尖嘴利的棄婦好好蹂躪一番。好叫她知道，如今誰才是主子！
“小姐，我們回來了！”
槐花扶著江嬤嬤跑的氣喘吁吁，二人以為隊伍走了很遠，還怕不加快腳程會追不上呢！
冬霞忙遞了水囊上前，替江嬤嬤順著氣兒，側頭問詢問：
“人怎麼樣？”
“醒了，嬤嬤說過於勞累，只要能好好歇上一天，便沒什麼大礙。我們留了水囊與乾糧給她。”
槐花咕咚咕咚灌了兩大口水，見自家營地被遮得嚴實，又有男眷守在外頭，說話更是肆無忌憚：
“這竇家真是沒人性！昨夜他家下人只睡了兩個時辰不到，便被叫起準備早、午兩頓餐食。”
“那個秀兒姐姐被催著收拾東西趕路，出發前連口水都沒喝上，這才又累又餓，昏倒在路上。”
冬霞忍不住打了個抖，虧得自己命好，遇上個主子長得如天仙一般不說，更是個菩薩心腸。
昨日除去小福貴出去採買以外，丫鬟、奶孃們都飽餐一頓，又好好洗了個熱水澡，早早就睡下了。
早飯也是叫客棧提前備好，她們只需簡單做頓午飯便可。就連路上走累了，也是能輪流坐上馬車歇息一會兒。
這若是不小心落到竇家門下，主子們能不能活著走到北疆她不知，橫豎她是到不了。
“小槐花，那可是你們救下的秀兒？她怎麼又回來了？”
蘇氏瞧見一個女子朝隊伍這邊走來，抱著元煦湊上前，壓低了聲音。
這下林婉瑤也好奇，側頭看向槐花。
只見小丫頭鼓著腮幫子，一副恨其不爭的模樣：
“江嬤嬤剛就不該救她，乾脆叫她死了一了百了，還能少遭些罪！”
那叫秀兒的丫鬟路過時，滿眼感激對林家微微福了一禮。隨後低著腦袋，快步朝旁邊竇家走去。
江嬤嬤面容慈善，輕瞪了槐花一眼：
“你這小丫頭莫要胡說。人活著才有盼頭，死了便什麼都沒了。秀兒若不是想保家人平安，哪能上趕著受人磋磨！”
槐花癟了癟嘴，又對著林婉瑤抱怨：
“江嬤嬤說的是！說到底還是竇家手段卑劣，以家人性命相要挾，逼著這些奴僕來賣命。”
他們自身都難保，哪裡又能四處做救世主？見槐花越說越氣，林婉瑤忙塞了竹筒飯到她手中：
“快些吃吧！世家貴族視人命如草芥，向來都不是什麼稀罕事兒。願他們來世在家中就算是吃糠咽菜，也別再賣身為奴。”
“咱們家的主子同他們便不一樣……”
槐花忍不住又嘟囔了句。
正當林家與溫家，靠在樹下閉目養神時，營地另一邊，魏家主僕又亂成一團。
不等小福貴上前打探，布簾後便傳來一道中年男聲，顯然是魏家老爺。語氣焦急，站在旁邊營地中：
“我家老母親染了風寒，眼下發著高熱，人也昏了過去。還望能借竇兄家中隨行大夫一用，救救我那老母。”
若不是自家兩個隨行大夫都被管家拐跑了，自己才不會舔著臉皮來求醫。
早上啟程，母親才有些發熱時，便派下人來求過幾次。竇家只說隊裡沒有懂醫術之人，便給拒了回來。
“哎呦，魏兄！真是不巧，我這隊伍裡廚娘、繡娘不少，卻唯獨沒有醫者。不過藥材倒是備了好些，魏兄若用得著，儘管使人來拿！”
竇老爺假意關切，十分大方吩咐著拉藥材的車伕上前。
“藥材我那兒也多的是，可不會用啊！竇兄若是肯出手搭救，定有豐厚酬金送上！”
魏老爺連連擺手，不就想踩自己兩腳，順手再撈些好處！在官場上摸爬滾打了數十年，話中含義還是能聽出個七八分。
“瞧老兄說的，我倒是想到了個法子。醫者雖說沒有，不過……”
見火候差不多，竇老爺剛想見好就收，話頭卻被人打斷。
“魏老爺，我家正巧有位嬤嬤，對醫術略懂一二。若信得過，不如跟您過去瞧瞧，興許能幫得上一二。”
林婉瑤的聲音從布簾後傳出。與江嬤嬤對視一眼，主僕二人走到眾人面前。
她不想節外生枝，可上一世流放不久，父親便遭人刺殺。
若不查清這兩家誰是四皇子的人，林婉瑤難以心安。更不能讓這兩家結為同盟。
原本想拿捏魏家一番，好為日後將其收入麾下做打算。誰知一婦道人家冒出來，壞了自己好事。竇老爺面露不悅：
“林大姑娘，人命關天，你帶一老婆子來添什麼亂？”
林婉瑤不言語，只見江嬤嬤上前屈膝行禮：
“見過魏老爺，老奴出自北邊江家，對於醫術略懂些皮毛，尋常急症還是能夠應對一二。”
“江家？可是北關雍溯的江家？”
見江嬤嬤點頭應是，魏老爺眼前一亮，將竇老爺全然拋之腦後。迎著林婉瑤主僕二人，朝自家馬車那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