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急追問,眼底帶著急切的認真。
裴音臉上的笑容僵住,顯然沒料到他會這麼問。
蕭羨意識到自己失態了,立即改口:“我的意思是,姑娘可會嫌棄我這等病弱之人。”
“倘若奴婢能得公子青睞,一生一世一雙人,定以真心相待。”
這話半真半假,只不過,對現在的她來說,沒有什麼比離開皇宮更重要。
“陛下還等著奴婢的茶水,奴婢先行告退。”
蕭羨目光緊隨於裴音,直至人沒了影子,他仍望著她消失的方向,久久不能回神。
“咳咳……王爺,人已經走遠了。”長風輕聲提醒。
蕭羨定了定神,這才收回目光。
“殉葬果然是個幌子,萬幸,她還活著。長風,她剛才那番話,是不嫌棄本王的,對嗎?”
“這、應該是的吧……”長風撓了撓頭,打趣笑道:“您這又是故意引裴姑娘過來,又是彈琴表露心意的,長風要是姑娘家,也會愛上您。”
“她明知本王身份,來了卻不戳穿,說明本王對她有利用價值。只要她不討厭本王,並且想要離開蕭執,這就夠了。”
感情的事可真複雜。
長風不懂,只是一味的點頭附和。
然後問:“那王爺接下來打算怎麼做?”
“太子乃本王一母同胞的親兄長,若非本王無權,對蕭執構不成威脅,恐怕也成了這刀下亡魂。”
蕭羨攥緊拳頭,骨節因用力而泛白,“喜歡一個人,就該不擇手段地搶過來。一旦錯過,她就是別人的!”
……
裴音端著泡好的雨前龍井,重新回到了未央宮。
“怎麼去了這麼久。”蕭執低聲問道。
“大概是病未痊癒,有些頭暈,就在亭中休息了一會兒。”裴音彎腰,為他斟了一杯熱茶,“陛下請用茶。”
蕭執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是麼,朕看你生龍活虎,好得很。”
裴音沒說話,放下茶杯後,退到蕭執身後規規矩矩地站著。
常福的聲音響起:“丞相之女葉青檸上前覲見——”
一襲月白色的流仙裙映入眾人眼簾,來人膚若凝脂,眉如遠黛,眼若秋波,唇色如櫻,微揚的唇帶著淺淺的笑。
既顯溫柔,又透著疏離。
在她身上,裴音彷彿看見了蕭執的影子。
“秀女葉青檸見過陛下,見過太后娘娘。”
蕭執抿了一口茶,目光淡淡掃過她,神色冷然,毫不在意。
“起來吧。”
“謝陛下。”
倒是葉蘊,已經笑得合不攏嘴,滿眼都是慈愛。
“何須與你阿執哥哥這般生分,雖說你們不常見面,但到底是一家人。”
她招了招手,“過來,讓哀家好好瞧瞧。”
葉青檸嬌羞地看了一眼蕭執,見他依舊低頭品茶,完全無視她的存在,心裡不禁有些黯然。
但很快又調整好情緒,笑著走到葉蘊面前,“姑母。”
“哎!”葉蘊親暱地握著葉青檸的手。
到底是自己的親侄女,怎麼看怎麼順眼。
她轉頭對蕭執說:“檸兒這孩子是哀家看著長大的,不論是家世、樣貌、學識,那都是一等一的好。”
這話也是說給裴音聽的。
一個邊境小國的棄子,有什麼資格和她的檸兒相提並論。男人全都喜新厭舊,等檸兒入了後宮,她裴音就什麼都不是了。
“皇帝以為如何啊?”
蕭執依舊一副喜怒不形於色的樣子,指尖輕輕摩挲著手中的茶盞。
“既然母后都開口了,朕自然要應允。”
葉青檸滿眼歡喜,嬌羞地低頭。
“不如就讓她去慈寧宮侍奉,日夜守著母后,母后就不必記掛了。”
葉青檸的表情僵住。
葉蘊更是火冒三丈:“檸兒身份尊貴,再不濟也能為妃,哀家這慈寧宮還不需要委屈檸兒過來侍奉。皇帝若真的關心哀家,倒不如將你身後那個宮女調來慈寧宮,哀家看她倒是順眼的緊。”
氣氛僵持。
所有人大氣都不敢喘,生怕殃及池魚。
就在這時,小太監尖細的聲音在未央宮裡響起:
“寧王蕭羨到——”
青年從容地踏進未央宮,身姿挺拔,衣袂飄飄,俊逸的面容帶著些許病態的蒼白。
秀女們很快被他的外貌所吸引,可一想到這是個中看不中用的藥罐子,又立刻清醒過來,暗暗祈禱千萬別被看上才好。
踏進未央宮的那一刻,蕭羨就注意到了站在蕭執身後的裴音。
而正巧,她也在看他。
青年淺淺一笑回應,眸色柔軟地像月下泛起漣漪的湖水。
裴音立刻低下頭去。
蕭執將二人眉來眼去看在眼裡,臉色沉下,看向蕭羨時,多了一絲狐疑。
“寧王怎麼現在才來,選秀都快結束了。”
蕭羨拱手:“來時突發舊疾,在亭中休息了會兒,這才耽擱了些時辰,還望陛下和太后娘娘恕罪。”
一個兩個都突犯舊疾,有這麼巧?
“可要宣御醫。”
“老毛病了,臣弟心裡有數。”
葉蘊接過話茬,語氣關切:“說到底,寧王身邊就是少個知冷知熱的人伺候。今日這未央宮裡,都是京中一等一的女子,寧王不妨好生瞧瞧,看看有沒有閤眼緣的。”
蕭執順勢附和:“是啊,若有鐘意的,朕今日便做個媒人,為你賜婚。”
蕭羨推辭:“謝陛下與太后娘娘美意,只不過,臣弟還未有婚配的打算。”
葉蘊語重心長地勸說:“不想成婚也無妨,先納個妾,總歸是有個人在身邊照顧你。先皇臨走前最放不下的就是你的婚事,你若一直不成婚,哀家百年之後也無顏面對你父皇啊。”
蕭執眼中閃過一絲玩味,“母后說的在理,寧王就不要再推辭了。”
蕭羨被逼得騎虎難下,目光不經意地掠過裴音,又迅速收回,神色是前所未有的認真。
“倘若臣弟喜歡的女子,皇兄也喜歡呢。”
“嘭——”
蕭執手中的茶杯瞬間碎裂,茶水四濺,碎片扎入掌心,鮮血順著指縫滴落。
他像是感覺不到疼痛,就這麼冷冷地盯著蕭羨,陰鷙駭人。
“來人吶!快去宣御醫!”常福在原地急得直跺腳。
蕭執不耐煩地瞪了他一眼。
然後用餘光瞥向身後的裴音。
雖然蕭羨沒有直接挑明,但男人的直覺告訴他,蕭羨所指,就是裴音。
她與寧王何時有交情了。
還是他多慮了。
各種思緒在心頭纏繞,像是一團理不清的亂麻。
蕭執強壓下心中的怒火,意味深長地看著蕭羨。
“不過是個女人,寧王若真心喜歡,朕成人之美又有何不可?朕也相信寧王有分寸,不會為了一個女人,與朕傷了兄弟情分。”
蕭羨神色如常,“與皇兄說笑罷了。臣弟這副身子也不知何時才能好,恐怕要辜負陛下和太后娘娘的美意了。”
蕭執冷嗤起身,“朕還有政事要處理,今日到此為止。”
“那檸兒呢!”葉蘊急忙叫住他,警告意味明顯,“皇帝,莫要忘了分寸。”
蕭執腳步一頓,掃過身旁的裴音,冷冷吐出兩個字:“淑妃。”
隨後拂袖而去。
葉蘊瞥了一眼裴音,然後看向新晉的秀女,心底生出了算計。
出了未央宮後,蕭執突然停下腳步。
常福險些撞上他,穩住身形後小心地問:“陛下,何事?”
蕭執怒喝:“去查!裴音今日去了哪裡、見過什麼人,朕統統都要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