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不少宮殿早已熄了燈,唯有慶安宮依舊燈火通明。
語蘭和覓荷在殿內伺候。
覓荷猶豫片刻,小心翼翼的問道,“小主,今日為何不去給大小姐請安呢?”
大小姐雲清柔,自入宮以來,雲錦書還未與她見過。
雲錦書低垂著眼眸,唇角掛著若有似無的淺笑,“姐姐不曾派人過來傳話,本小主怎敢貿然前去打擾她休息?”
覓荷聽罷,覺著這話似乎有理,卻又隱隱覺著哪裡不對,“小主,您和大小姐畢竟是姐妹,總該……”
“覓荷,莫要逾矩。”語蘭語氣陡然嚴厲,打斷了她的話,“小主的事,豈是你一個奴婢能置喙的?”
覓荷不滿的撇了撇嘴,自離開雲府後,三小姐和語蘭這賤丫頭說話做事就越發張狂了。
如今這一切不全都是拜夫人所賜,也不知他們有什麼好得意的!
這時,新來的夏荷捧著一碗新採的鳳仙花泥走了進來。
她按照語蘭的吩咐,將花瓣細細的搗碎,端了過來。
覓荷搶先一步接過花泥,隨即打發夏荷出去。
夏荷順從的退下,殿內只剩下雲錦書和兩個丫鬟。
雲錦書慵懶的斜倚在軟塌上,目光淡淡的看著兩人忙碌。
語蘭將搗碎了的鳳仙花泥輕輕敷在雲錦書的指甲上,想起今日的事,忍不住小聲抱怨道,“小主,今日奴婢去採花時,遇到的那些人當真是氣人。那些鮮豔的紅花兒,連一朵都不給奴婢,分明就是欺負奴婢是新來的。”
雲錦書輕笑一聲,語氣淡然,“我讓你採粉色的花,她們摘紅色的,互不相干,這有什麼可氣的?”
“小主您是沒看見那些人趾高氣揚的模樣,恨不能橫著走!”
語蘭憋了一肚子氣,卻又不敢多說,生怕惹得小主心煩。
還不是見她家小主的位分低,又尚未承寵,那些人才敢狗眼看人低!
“若是在雲府,奴婢定要和她們爭個高低。但是奴婢時刻都記著小主的教誨,就生生忍下來了。”
語蘭繼續嘟囔著,“小主,奴婢瞧宮中其他的主子都用紅鳳仙,您要不也試試?”
“我為何要換?粉色的不好看嗎?”雲錦書挑了挑眉,語氣中帶著幾分好奇。
語蘭壓低聲音,神秘兮兮的說道,“奴婢聽聞玉貴妃只用紅的,宮人們私下都傳,說是皇上喜歡紅色。小主您仔細想想,玉貴妃那般得寵,肯定比旁人更加了解皇上喜好。”
“你怎知皇上喜歡紅色?難道皇上親口說過?”雲錦書笑吟吟的反問,眼中帶著幾分戲謔。
語蘭被自家小主那明媚的笑容晃得一愣,忍不住讚歎道,“小主,您笑的可真好看。若是皇上看見了,恐怕魂兒都要被您給牽走了。”
雲錦書的容貌隨了她的生母柳姨娘,一雙桃花眼嫵媚動人。莞爾一笑,讓人心馳神蕩。
“你這丫頭,說話越發的沒規矩了。”雲錦書自幼與語蘭玩笑慣了,伸手作勢要去撓她。
“小主小心些,花泥剛敷上,亂動會染歪的。”語蘭見裹葉有些鬆動,急忙喊道,“覓荷,覓荷快過來幫忙重新紮一下。”
“覓荷?”見無人應答,語蘭疑惑的轉過身。
這一看,險些把她嚇得魂飛魄散。
不僅覓荷,殿內的宮人不知何時已全部跪倒在的,而蘇德全正站在門外。
一雙金絲紋龍靴子邁步而入,語蘭後背瞬間冷汗直冒,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皇上。
語蘭臉色蒼白,心中驚恐萬分,皇上究竟來了多久?
方才自己和小主有沒有說什麼不該說的話?
雲錦書心中一驚,不是聽說皇上今夜去了悠然殿嗎?
怎麼會突然出現在慶安宮?
“皇上?”雲錦書急忙從軟塌上起身,匆匆迎駕。
“雲才人怎麼穿成這樣……”
蕭景祁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半眯起眼睛,絲毫不掩飾眼中的嫌棄鄙夷。
雲錦書腳步一頓,低頭看了看自己,白皙的臉頰瞬間染上了一層紅暈。
今晚聽說皇上去了別的妃子那兒,外加天氣漸熱,所以她在臨近就寢時,只穿了一件裹胸,外頭隨意披了件紗衣。
方才與語蘭嬉鬧間,衣裳有些凌亂,看上去確實有些不妥。
雲錦書紅著臉解釋,“嬪妾不知今夜皇上會過來,所以……”
“朕沒來你就穿成這樣,若朕提前告知,雲才人可是打算一絲不掛?”
蕭景祁冷聲開口,目光落在她身上,聲音中帶著幾分譏諷,“不過你這身材的確不怎麼夠看,難怪要搔首弄姿。”
“……”雲錦書只覺著胸口一股無名火騰的升起,卻又不能發作,
此刻她恨不得直接一巴掌扇過去,再狠狠的唾棄一句,這個死流氓!
不過眼前的人是誰?那可是皇上!
是她這個小小才人要巴結的對象!
話到嘴邊之際,硬生生變了味兒,“皇上,嬪妾還能繼續長的。”
雲錦書低頭看了看自己,堅定的點了點頭,那認真的小眼神,彷彿在說一件極其重要的大事。
跪在一旁的語蘭死死低著頭,恨不得自己什麼都沒聽見。
蕭景祁一把摟住雲錦書的纖腰,見她滿臉不甘卻又不敢反抗的模樣,心中生出幾分愉悅。
他很享受這種恃強凌弱的快感,尤其看著懷中人兒眼中不帶恐懼,也沒有刻意討好時,心情又舒緩了幾分。
但蕭景祁是誰?他從未在任何人面前示過軟,更不可能會承認自己心底微乎其微的好感。
所以他又開始了。
只見他突然掐住雲錦書的玉頸,手指間傳來細膩如玉的觸感,他的動作微微一頓,眼底多了抹幽深。
很奇妙的一種感覺,這白皙纖細的脖子彷彿一擰就能斷掉。
蕭景祁眼中閃過一絲興奮,那躍躍欲試的模樣讓人不寒而慄。
不知為何雲錦書渾身冒起一層雞皮疙瘩。
就在她納悶皇上究竟想做什麼時,終於聽他開口,“雲才人,朕命你剝的橘子呢?”
哈?
雲錦書愣住了,半天沒反應過來。
皇上半夜專程來她寢宮,掐著她的脖子,不是想弄死她也不是為了別的,而是…為了一盤橘子?
這是什麼奇怪的腦回路?!
橘子……她可以說實話嗎?
雲錦書小心翼翼的抬頭,輕聲說道,“皇上,那盤小橘子全都在嬪妾肚子裡……”
當時皇后派人送來的小橘子,誰能想到皇上竟會拿它說事?
雲錦書明顯感覺到蕭景祁的身體僵了一瞬。
估計從來沒人敢無視他的命令,蕭景祁臉色變了又變,情緒變化之快堪比川劇變臉。
殿內一時間陷入一種詭異的沉默。
外頭的蘇德全正納悶裡面怎麼突然安靜,皇上今晚難道變了性子?
突然,他聽到一聲怒喝,
“雲錦書,你竟膽敢違背朕的旨意!”
狗皇帝的脾氣說變就變,誰都猜不透。
雲錦書被嚇的渾身一顫,下一瞬她竟傻乎乎的回問了一句,“皇上您竟然記得我的閨名?”
跪在牆角的語蘭,此刻內心已徹底崩潰。
慶安宮風水是不是不太好?怎的主子今天屢次犯傻?這究竟是為什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