寢殿內,皇后心疼的坐在床頭,讓沈熙昭靠在她身上,頭枕在肩頭,就這樣環抱著給她喂藥。
幾口苦澀的藥下肚,沈熙昭只感覺胸腔裡燒的厲害,說話都是有一句沒一句往外冒。
即使這樣,她還是擔心的上下打量柔兒一番,看見她依舊全須全尾的站在一邊,終究放心下來。
扯起嘴角,半開玩笑的道,“嚇死我了,我就害怕我一倒下,你們就把柔兒抓起來嚴刑拷打酷刑逼問,幸好沒事。”
柔兒抿嘴不語,只低頭抑制眼中熱淚的洶湧。
沒有什麼比被冤枉更讓人無措,無辜,無奈。
柔兒開口回話,聲音都有些沙啞,“多謝殿下信任……”
皇后終是鬆懈的嘆了一口氣,伸手捏捏沈熙昭的鼻子,“不要嘻嘻哈哈的,說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是怎麼做到傷敵八百自損一千的?”
沈熙昭在皇后懷著挪動一下找了個更舒服的位置,眼中卻冷清下來,“有人知道了我想對王氏動手的事,想順水推舟,來出一石二鳥,用了我的毒來對付我。”
沈熙昭用的毒藥是烏桕精心調製的,世間無二。
至於這個順水推舟的人會是誰,沈碭仞首當其衝。
皇后疑惑的問起其他,“為什麼挑王氏下手?”
“因為她的手也不乾淨,她的故事可是王家和李家的忌諱。”
王氏只是王家的嫡次女,名為王沅嬌,而當年真正和正值壯年的李尚書談婚論嫁的,是她的嫡親姐姐。
王梨淑,是正兒八經的王家嫡女,也是當年的盛京第一才女。
詩詞歌賦,琴棋書畫,皆為當年眾高門子弟翹楚。
當年的王沅嬌明明豆蔻年華,內心卻百般醜惡,自己事事偷懶,一技不成,卻羨慕自己姐姐的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自己驕縱跋扈就看不起姐姐的溫婉大方,自己與表兄私相授受卻因為姐姐和高門李家議親而嫉妒到發狂。
她認為這一切都是自己爹孃長輩的不公,認為他們把一切好的東西都給了姐姐,自己就被他們拋棄,成了棄子。
她把自己想得何其無辜,心中憤慨愈深,仇恨日積月累,深不見底。
但她忽略了,自己的母親幾乎把絕大部分的時間都用在對她的教育身上,循循善誘,孜孜不倦。
但她生性頑劣不堪,嬌縱跋扈,做事咄咄逼人,認為父母的管束是對她的打壓,是對她的不公和貶低,內心更發陰暗。
就這樣,即使王家從來不曾虧待她,不曾缺衣少食,金銀首飾樣樣不缺,但她依舊不滿,貪婪的想要那些別人靠自己努力得到的東西。
內心極度扭曲,也越來越心狠手辣,甚至,不顧全家名譽。
起初,她總是在自己姐姐的吃食上動手腳,讓自己姐姐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然後又假惺惺的送藥關懷。
可憐的王家長女王梨淑,心底善良,在夫子嬤嬤的教導下至純至善,她從未懷疑過自己看著長大的親妹妹,對她毫無防備,毫無保留,就這樣慢慢的被掏空了身體。
王沅嬌還買通了郎中,知道如此下去,王梨淑絕對活不過20歲。
可即使這樣,她依舊不滿。
她想,仇人就應該挫骨揚灰。
她不滿王家給她安排的,稍遜李家的婚事,將全部怒火轉移到了自己溫柔嫻靜的姐姐身上。
她聯合表兄,設計讓表兄在家宴上玷汙了王梨淑的清白,事後的王梨淑一度想自絕於人間,又被她假言相勸的重拾對生活的希望。
可她不知道,這是因為王沅嬌還沒放過她,她步入了一個由自己親妹妹設下的無盡深淵。
她示意表兄一直咬死他和王梨淑發生此事是兩情相悅,王家夫婦為了壓下此事,只能將悉心培養的大小姐嫁給一事無成的表少爺。
但和李家的利益關係不能變,於是,這令人豔羨的婚事就落到了王沅嬌身上。
於是,王沅嬌在李家作威作福,藉著夫家的勢力助表兄在朝堂中平步青雲。
而她的表兄又當又立。
在娶了王梨淑後,總是毫無顧忌的在全家上下面前指責她是個不擇手段的蕩婦,讓王梨淑在夫家毫無尊嚴可言,若不是王家給她撐腰,恐怕一口熱飯都吃不上。
可就算是這樣,王沅嬌依舊不滿,認為只要王家出手幫王梨淑就是在偏袒,佔著親姐姐的婚事,卻依舊想置她於死地。
於是,她聯合表兄一起散播姐姐不檢點,在外有情夫的謠言,還給表兄塑造了一個深情被負的苦情人形象。
三人成虎,起初王家夫婦還百般維護王梨淑的名聲,但漸漸的也寒了心,慢慢的放棄了自己在泥潭苦苦掙扎的女兒。
殊不知她們的放手不管就是大廈將傾的前兆,本就身心俱疲的王梨淑一蹶不振。
但不能就這樣結束,逃,她要逃!
而這個時候,王沅嬌又如同救世主般出現,出謀劃策幫王梨淑逃出魔窟。
王梨淑因為自己總算逃脫成功。
但王沅嬌卻像幼年嫉妒姐姐衣衫時那樣抓住她的衣袖,一字一句的把所有事情的前因後果告訴了她。
殘忍的真相,是壓死王梨淑的最後一根稻草。
薄情寡義的妹妹,坐視不管的父母,自己曾想一心一意對待的人,在背後狠狠的刺了自己一刀,貫穿心臟。
最後,曾驚才絕豔王家嫡長女瘋癲至極,踉踉蹌蹌的奔跑,最後,投湖自盡。
可就算是這樣,兩個惡魔也沒有放過她。
王沅嬌聯合表兄大肆宣揚王梨淑與情夫私奔的言論,王家族老皆以她為恥,王家夫婦無奈,宣佈將其逐出族譜。
她至死,連個墓碑都沒有。
而她的遺體就被王沅嬌和表兄裡外聯合,深埋在李府假山的地底,受著李家眾人的踐踏。
靈魂困於人間地獄,一日不得安寧。
她就是那日,讓王沅嬌做賊心虛的冤魂。
在王梨淑死後,王沅嬌越發肆無忌憚,和表兄暗中苟合。
李婉青就是她和表兄的孩子。
這些事發生時,皇后也是亭亭玉立的妙齡少女,可她直到現在才第一次知道真相。
心中感慨萬分,也感到惋惜和悲哀,“我曾和王家嫡女有過幾分情分,她的才情實在是了得,卻不知的,竟落得如今這個下場,王氏當真惡毒。”
想了想,皇后又低頭看著沈熙昭慘白的面頰,“昭兒,你是在為王家嫡女打抱不平嗎?”
沈熙昭也說不準,她最開始的目標只是李家,可想起前世沈碭仞告知她的那些消息時,總是輾轉反側。
惺惺相惜是設身處地相同之人的共鳴。
逝者已矣,做些什麼而已。
無傷大雅。
王沅嬌作惡多端,就該為自己的罪惡贖罪。
想到這,沈熙昭只是輕輕搖搖頭,“不說這個了,母后,昭兒可能要偷幾日懶了,還是需要母后多多關照一下我身邊的幾個人,別讓她們在我休息的時候被欺負了。”
話落,又抬眼看著柔兒和狸兒,“不要再害怕,一切都是水到渠成的。”
柔兒理解到這是沈熙昭提點她信任的建立都是在時間的磨合下產生的。
狸兒也擔心的拍拍柔兒的手背安慰她。
而皇后卻眉頭微蹙,“昭兒,聽你的意思,不調查清楚了?”
“不需要調查,除了沈碭仞不會有別人想害我,藏拙這個方法在他這裡果真行不通,”又衝星紀抬抬下巴,“一切按照我們之前商量好的進行。”
皇后神情放緩,溫柔的扯起嘴角,“昭兒長大了,獨當一面。”
沈熙昭聽到這話,眼睛亮晶晶的抬起頭,“母后喜歡嗎?喜不喜歡成長的昭兒?”
“你成不成長母后都喜歡,我只希望你歡喜。”
皇后溫柔的用下巴蹭蹭沈熙昭毛茸茸的頭頂,“只是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身體,再過一段時間,母后給你一個驚喜。”
沈熙昭心滿意足的在皇后懷裡拱了拱,“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