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裡張家已經擺開了小桌,一家人圍坐著,稀飯饅頭鹹菜,熱氣騰騰。
張家小女兒張曉紅嘴裡嚼著窩頭,看見祝南星過來,含糊地喊了一聲:“南星姐,傷口還疼嗎?”
祝南星應了一聲,走到水龍頭前擰開水閥,“還好,不太疼了。”
額頭上的傷口還貼著紗布,她可不敢沾水,要是真的沾了水,傷口說不定要發炎。
“嘩啦啦”的水聲在晨光熹微的院子裡格外清晰,張家人吃飯的動作都慢了些,幾道視線不約而同地落到她身上,帶著毫不掩飾的好奇。
祝南星額頭上那塊紗布實在太顯眼了,那天她被送回來時那血糊糊的樣子,院裡不少人都瞧見了。
她對著張曉紅笑了笑,加快了洗漱的動作,只想趕緊離開這眾目睽睽之地。
正擦著臉,張大娘放下手裡的筷子,眯著眼睛仔細打量她額頭上的紗布,開口問道:“南星啊,你這頭上……以後會不會留疤啊?”
張大娘嗓門不小,這話一齣,院裡僅有的幾分晨間寧靜也被打破了。
她倒沒什麼壞心思,就是老人家那種直接的、帶著點惋惜的關心。
畢竟是女孩子,額頭上留道疤,往後說可能會惹婆家不喜。
角落裡,張國柱的大兒子張紅旗扒飯的動作慢了下來,筷子懸在半空,眼睛直勾勾地望著祝南星,少年人的擔憂和那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心思幾乎要從眼睛裡溢出來。
他跟祝南星的弟弟祝星北同歲,從小在一個院裡長大,心裡一直偷偷喜歡著這個漂亮的姐姐。
祝南星指尖沾水,下意識輕輕碰了碰額頭上的紗布,笑了笑,語氣盡量輕鬆:“不知道呢,大娘。要是真留疤,也沒辦法,只能希望別太明顯。”
王秀梅正好從屋裡走了出來,聽到這話,立刻瞪了祝南星一眼,語氣帶著幾分責備:“瞎說什麼呢!好好養著,肯定不會留疤!洗完了就趕緊吃飯,磨蹭什麼!”
說完,又轉頭對著張大娘笑了笑,只是那笑容略有些僵硬:“大娘,您吃您的,小孩子家家的,瞎說呢。”
祝南星如蒙大赦,趕緊端著洗臉盆回了屋。
李翠翠看著自家兒子那魂不守舍的樣子,心裡嘆了口氣,抬手拍了他後腦勺一下:“看什麼看!趕緊吃飯,吃了飯上學去!一天天的不學好!”
張紅旗這才回過神來,低下頭,默默地扒著碗裡的飯,只是那滋味,似乎已經變了。
李翠翠心裡清楚兒子那點心思,只是她心裡明白,自家兒子跟祝南星,那根本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先不說祝南星長得漂亮,又懂事,是這片出了名的好姑娘,就是學歷,也是高中學歷。
這樣的媳婦,一般人家可真“鎮”不住。
他們家,也根本不可能的。
況且祝家的條件可比他們好多了,沒見他們一家七口都擠在兩間屋子裡,但是祝家四口人還能分三間呢。
張紅旗快速扒了飯,那邊就跑到屋裡,把書包拿出來,嘟囔了一句,“我去上學了。”
他又快步走到祝家門口,翹首以盼的看著裡面,下意識的拽了下自己的衣服,臉上露出笑容,“星北,吃好了沒?去上學了。”
“好了,好了。”祝星北嘴裡嚥下一塊餅子,又將碗裡剩下的稀飯喝完,一抹嘴,拎起書包就跑出去,“我來了。”
他上去勾住張紅旗的脖子,帶著他往外走,張紅旗快速和祝父以及王秀梅說了再見,最後又瞄了祝南星一眼,“南星姐,再見。”
祝南星對張紅旗擺擺手,示意他趕緊跟著祝星北離開。
巷子口的光線明亮起來,早晨的涼意還沒散盡。
祝星北胳膊往張紅旗肩上一搭,兩人跟小螃蟹似的橫著往外挪了幾步。
“紅旗,”祝星北側過頭,臉上還帶著幾分吊兒郎當,“我跟你說個事兒。”
張紅旗“嗯?”了一聲,心裡還想著祝南星今天跟他揮手了,這個場景他能回味好幾天。
“我要去幫我姐報仇,”祝星北聲音壓低了些,眼睛裡卻冒著火,“你幹不幹?”
“報仇?”張紅旗腳步一頓,猛地看向祝星北,腦子裡的雜念瞬間被這兩個字衝散了,“報什麼仇?誰欺負南星姐了?”
祝星北下巴一揚,帶著少年人特有的衝勁兒:“還能有誰?那個汪文良!他算個什麼東西,居然敢嫌棄我姐!”
他越說越氣,彷彿汪文良就在眼前,“現在婚是退了,可我姐這傷……”
說白了,他姐這頭上的傷都是因為汪文良,要不是他不送阿姐回家,阿姐怎麼會受到這樣的無妄之災、
他早就因為汪文良和一些女同學不清不楚的很不滿,只不過以前阿姐喜歡他,所以他才一直隱忍。
現在兩家既然退了婚,他可就按捺不住了。
那個不要臉的居然還敢嫌棄他姐!真是活膩歪了。
不過這話他不好和張紅旗明說,只是找了個藉口。
他指了指自己額頭,“就這麼算了?我咽不下這口氣!我要找個機會,套他麻袋,揍他一頓!”
退婚了?
這三個字像塊石頭砸進張紅旗心裡,砸得他有點懵,又有點說不出的滋味。
他一直以為南星姐跟那個汪文良會結婚,原來已經退了?那汪文良還嫌棄南星姐?憑什麼!
一股熱血直衝頭頂,剛才那點因為自己心思被戳破的彆扭,還有對祝南星傷勢的擔憂,此刻全都匯成了一股怒氣。
南星姐那麼好,怎麼能讓人這麼欺負!
“幹!”張紅旗幾乎是立刻應聲,聲音都比平時大了些,胸脯也挺了起來,“必須幹!他憑什麼嫌棄南星姐!揍他!”
祝星北滿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帶著點“有眼光”的讚許:“行,夠哥們兒!”
他又撞了下張紅旗的胳膊,“怎麼著,你也喊了我姐這麼多年的姐,這事兒可不能慫,別到時候掉鏈子。”
“放心!”張紅旗握了握拳頭,骨節咔吧響了一聲,“保證不掉鏈子!什麼時候動手?怎麼套他麻袋?咱們得計劃計劃。”
他心裡那點因為退婚而泛起的微小漣漪,此刻已經被同仇敵愾的激動給完全覆蓋了。
能為南星姐出氣,這比什麼都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