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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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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爺三思啊!

老太醫捧著紅花的指尖發抖,夫人胞宮已然受損,這碗藥下去怕是再也不能生育了……

殿內炭火噼啪,卻驅不散洛明昭骨髓裡滲出的寒意。

方才老太醫的話像淬了毒的針,一字字扎進她混沌的意識——

不能生育?什麼藥?

腹中絞痛如刀絞,她艱難地撐 開眼皮,季景離玄色官袍上的金線蟒紋在燭火下明明滅滅。

男人正漫不經心地摩挲著碗沿,彷彿那碗墮 胎藥是什麼稀世珍玩。

欽天監說了,昭昭懷的這胎,生辰八字與大嫂命格相沖,況且大嫂這胎懷得兇險,欽天監說需血脈相連的胎衣鎮魂。季景離的聲音像淬了冰的刀,既如此,本相豈能容下他?

而且你口中這位’夫人’——不過是香菱的替代品,她也配用這般金貴的詞?

男人俯身掐住她下巴,藥碗邊緣狠狠磕在她齒列上,

劇痛如潮水漫上來時,洛明昭終於聽懂了這場荒唐——

原來她腹中三個月的胎兒,竟成了給阮香菱安胎的藥引!

洛明昭的手指深深陷進錦被,繡著纏枝牡丹的絲線在掌心崩斷。

腹中翻江倒海的絞痛讓她想起三個月前——

季景離將耳朵貼在她尚且平坦的小腹,他帶笑的眉梢,恍若三年前永寧侯府的海棠樹下,那個捧著碎花瓣傻笑的少年。

我要當父親了!他當時歡喜得像個孩子,溫熱的手掌包裹著她微涼的指尖,昭昭,我們要當父母了。

侯爺三思!取胎衣必要剖腹,夫人本就先天心脈孱弱,若是強行破腹,只怕會終身不育……

剖!

本相要的是香菱母子平安。

季景離玄色蟒袍掃過染血的青磚,聲音冷冽,

當初要不是她這雙眼睛跟大嫂有三分相似,我怎麼會多看她一眼…如今為了大嫂犧牲都是她應該的!

洛明昭抓著的牡丹的絲線在掌心崩斷,她忽然想起他胸口猙獰的疤。

去年初雪那日,他握著她的手,貼上那道三寸長的傷口,蒼白的唇蹭過她發紅的眼尾:昭昭的眼睛裡淌著星河。

彼時他胸腔震動傳來的心跳,原是一直是為了另一雙相似的眼睛在搏動。

如今他掐住她下巴,藥碗邊緣磕在齒列上,往裡面灌藥。

劇痛如潮水漫上來時,洛明昭咬破了嘴唇。血珠滾落在雪白中衣上,她緊閉雙眼,企圖喚回季景離的一點良知。

“好痛……景離我好痛……”

眼淚順著洛明昭的兩頰滑落,季景離狠狠瞪了一眼太醫,生怕洛明昭醒來,抓起桌上剩下得藥汁,直接全部灌進洛明昭的嘴裡,昭昭聽話,喝了就不疼了。

季景離俯身混著血腥氣壓得洛明昭喘不過氣,他的手指撫過她眼尾,與觸摸阮香菱畫像時弧度相同,待大嫂平安生產,我帶你去北疆看銀河。

宮縮的劇痛達到頂峰,像一把燒紅的鐵鉤,從子 宮深處一直撕扯到咽喉。

洛明昭在混沌中浮沉。

再灌一碗紅花。季景離的聲音隔著水幕傳來,胎衣必須完整取出。

苦澀的藥汁從鼻腔倒灌進來,她本能地掙扎,卻被幾雙手死死按住。有冰涼的器具探入體內,剮蹭著柔 軟的血肉。

夫人胞壁太薄…太醫的聲音發顫,強行剝離恐會出血而亡…

剝。季景離吐出一個字,像擲下一枚冰稜。

劇痛驟然炸開。

洛明昭在黑暗中看見猩紅的血霧,有人生生扯斷她與骨肉相連的筋脈。

溫熱的液體不斷湧出,浸透了身下的錦褥。

胎衣取得很完整。有人長舒一口氣,快送去西廂…

劇痛忽然轉為空洞的鈍痛。洛明昭感覺自己變成一具被掏空的陶俑,有寒風在腹腔裡呼嘯盤旋。

昏迷前最後聽見的是季景離的冷笑:用雪蠶絲給她縫合,這樣的身子…往後還有用處。

冰涼的絲線穿過皮肉時,她恍惚看見永寧侯府的海棠樹下,那個曾為她跪雪刻字的少年,如今九百九十九個昭字在夢境裡滲出血色,染紅她逶迤的裙襬。

啊——!

洛明昭是被活活疼醒的。腹部的傷口像有把生鏽的鈍刀在攪動,每一次呼吸都牽扯出新的血沫。

她顫抖著摸向身下,指尖立刻陷進溼冷的錦褥裡——那些黏膩的猩紅,是她未出世孩兒的墳冢。

當真是…薄情啊。

她望著空蕩蕩的寢殿內低笑,妝臺上的銅鏡映出一張鬼魅般的臉:乾裂的唇瓣結著血痂,眼窩深陷得像兩個窟窿。

這哪裡還是那個讓季景離甘願抗旨退婚的永寧侯府嫡女?

當膝蓋重重砸在青磚地上時,她突然想起父親戰死前說的話:昭昭,永寧侯府的兒女,寧可站著死…

可現在呢?侯府靠著她在相府搖尾乞憐得來的恩寵苟活,連母親都只會哭著勸她忍。

她低低地笑了一聲,笑聲嘶啞,像是從殘破的肺腑裡擠出來的。

——她曾經是京城最驕傲的貴女啊!嫁給了季景離卻變成了如今的模樣。

洛明昭死死攥著妝匣邊緣。

她真的好累,愛不動了……

這世上,她早已無路可退,只有靠自己。

再過三個月,就是萬國朝拜。

那日的京城最亂,萬家燈火,人潮如織,最適合……她假死離開。

“再等三個月。”她像在對自己立誓,“三個月後,相府的夫人心疾發作,死於番邦內亂。”

永寧侯府和相府不會因為她決裂,季景離可以守著阮香菱一輩子。

而她的死,皆大歡喜。

季景離。

她聲音輕得像一縷將散的煙。

從今往後——

你的山河歲月,我的碧落黃泉。

再不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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