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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叔,我想清楚了,我還是想退婚。”
蘇舒規規矩矩地坐在咖啡色天鵝絨沙發上,雙手自然地搭在腿上,一臉乖巧。
宋霆鶴視線從文件上挪開,落到蘇舒身上,薄唇微啟,聲音低沉得像醇厚的琴音。
“原因呢?”
蘇舒有點難過,但強行壓了下去。
“宋硯川他……暫時沒有結婚的打算,我不想等了。”
事情源於她收到的一個視頻。
視頻裡,有人問宋硯川打算什麼時候和蘇舒結婚?
宋硯川淡淡道:“再等等,至少等我將然然安頓好,然然現在離不開我。”
“那要是蘇若然一輩子離不開你呢?”
宋硯川沒有回答。
沒有回答,其實就是默認了回答。
蘇舒和蘇若然的關係有點狗血,是被抱錯的真假千金。
蘇家父母養了蘇若然十幾年,偶然發現蘇若然不是親生女兒,他們大經周折找回了蘇舒,卻在接蘇舒回來的那天出了車禍。
蘇舒在他們的保護下活了下來。
假千金蘇若然卻恨極了她,大罵蘇舒害死父母,激動之下差點跳樓。
自那以後,蘇若然便得了抑鬱症,一直住在蘇家的世交宋家。
而宋硯川正好是蘇舒未婚夫……
四年前,蘇若然抑鬱症發作,宋硯川毅然決然地陪蘇若然出國。
這些年,蘇舒買了機票去看望宋硯川。
但每一次都那麼恰好,蘇舒來的時候,他正好要陪蘇若然去看極光,沒時間招待她。
每一次,他們要著去滑雪,去跳傘,去拍野生動物,去看演唱會……
後來,她知道自己不受歡迎,就不去了。
只是還是會在朋友圈裡圍觀宋硯川和蘇若然的生活。
他們很忙,忙著治病:
十指緊扣一起潛水,在深邃的海洋裡一起比心。
他揹著她一起滑翔,她的廣袤的藍天下笑容很甜美。
他們乘坐遊艇,蘇若然在他懷裡伸開雙臂,正好是泰坦尼克號那個最經典的姿勢。
後來,她就關閉朋友圈,誰的都不看了。
因為那些耀目的東西,都提醒她。
她雖然是蘇家真千金,但和他們實實在在是兩個世界的人。
她曾經說服自己等宋硯川回來,再看看情況。
父母定下的婚約,不到最後關頭,她不想做個背信棄義的人。
但那個視頻打碎了所有妄念:圈子不同,不必強求。
幸福是勉強不來的。
宋家如今是宋霆鶴做主,所以她來找宋霆鶴。
只要宋霆鶴同意,宋家那邊他自會搞定,比她一個個地說服要容易得多。
至於她這一方,現在她無父無母,自己就可以代表自己。
宋霆鶴沉靜的面容看不出絲毫情緒,漆黑眸子落在蘇舒的眼睛上。
“哭過了?”
蘇舒愣了一下,她確實哭過了。
小叔這麼敏銳,化了妝還被他看出來了?
宋霆鶴也沒有糾結,乾脆利落地拋出下一個問題:
“兩家的婚約是你父母在世時候定下的,宋硯川除了在蘇若然的抑鬱症上犯糊塗,也沒什麼大錯。我記得你以前很喜歡他,就這樣放手不後悔嗎?”
蘇若然的心一陣鈍痛。
父母驟然離世,她一個人在蘇家,孤立無援。
蘇若然仇視她,一見她就叫她殺人兇手。
傭人雖然照顧她,但目光藏不住鄙視和不屑。
宋家的人雖時時上門照拂,但只是例行公事,畢竟和蘇若然認識了十幾年,他們都更喜歡蘇若然。
車禍後很長一段時間,她都說不了話。
是十五歲的少年宋硯川鼓勵她去看醫生,帶著她一遍遍練習,她才開口說出了第一句話。
她記得很清楚,她說的第一句話是:“你好,宋硯川。”
宋硯川的笑容溫暖陽光,他漆黑的眸子閃爍著驚喜的光,溫和地回應她:“你好,蘇舒。”
這件事情她能記一輩子,這是她來到豪門圈之後。
第一次被人接納,第一次感受到了融入骨髓的暖……
後來她成了宋硯川的跟屁蟲。
她被邀請參加宋家的家宴,家裡的傭人無視了她的茫然無措,對她的詢問愛答不理。
是宋硯川手把手教她餐桌禮儀。
她眼淚掉在了餐盤裡,手指上是宋硯川掌心的溫度,身體都在忍不住顫抖。
她想,宋硯川怎麼能這麼好呢。
這麼好的宋硯川被她遇到了,她一定要好好珍惜。
後來,那些傭人統統都不見了。
新來的傭人對她很尊敬和愛護。
她一天天長大,很努力的融入宋硯川的圈子。
剛開始是有一些成效的,宋硯川身邊的人也慢慢在接納他,適應了宋硯川有這樣一個小迷妹。
他們也很照顧她,有時和她開玩笑。
“這麼粘著硯川啊,以後硯川要是和別人結婚了怎麼辦?你不還得淚流成河啊。”
她紅了臉,不可避免的心顫了一下。
她想說,她不是那種死纏爛打的人,她會尊重他的選擇。
但又覺得說了這話彷彿她真的對宋硯川升起過臆想,這是一種褻瀆。
她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是宋硯川替她解圍。
“不要胡說八道,我一直把蘇舒當妹妹。”
他寵溺地摸了摸她的頭髮,那是她一生中最美好的時刻:
有朋友,有認可,不孤獨。
直到——
後來宋家開始商量她和蘇若然的誰來繼承宋家的婚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