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月珍帶著帷帽上了馬車,祁元鴻回頭深深的看著他生活了十多年的院子。他自己清楚,和離這事兒他做的不仁義,但他一介寒門,即使考中了狀元,沒有關係人脈一樣仕途艱難。
所以在青山伯府找到他的時候,他幾乎沒有猶豫就答應了。誰都想品性高潔,若是他出身權貴,他也可以高潔,也可以重情重義。
但現實是他是寒門,為了以後的仕途,這個時候他必須低頭。只希望以後功成名就的時候,能幫到姜鈺,希望她到時候能理解他現在做的選擇。
“還走不走?”
蘇月珍氣急敗壞的聲音傳來,祁元鴻握了握拳頭上了馬車。蘇月珍冷著一張臉,看到他張開口就要發脾氣,但被她身邊的婆子制止住了。祁元鴻懶得理她,坐在那裡閉上了眼睛。
車子轆轆的行駛了半個時辰,到了縣城在最好的客棧停下。蘇月珍和祁元鴻都冷著臉下車,各自回了自己的房間。
婆子跟著蘇月珍進了屋,就見蘇月珍拿起桌子上擺著的茶壺,就要往地上摔。婆子連忙過去攔,但還是晚了一步,啪的一聲,茶壺摔到地上發出響亮的聲音。
“我的小姐,”婆子拉著蘇月珍坐到床沿,低聲說:“您這是嫌事情鬧的不夠大?還是嫌臉丟的不夠多?”
“姜鈺該死,我要姜鈺死。”蘇月珍扭曲著一張臉說:“我從小到大,何時受過這樣的委屈?還有這個親事我不要了。”
婆子嘆息一聲,“那姜鈺就是手段再厲害,也不過是一介商賈,您想要她的命不是玩兒一樣?只是,事情要做的隱蔽,還要萬無一失,我們畢竟有…把柄在她的手裡。”
說到把柄,蘇月珍眼睛又紅了起來。她用帕子擦了眼淚說:“宋玉書那個沒良心的,我掏心掏肺的對他,他竟然幫著姜鈺。”
婆子立在她的身邊沉默,青山伯動手殺宋玉書的事情,是絕對不能讓蘇月珍知道的,不然說不定她又要鬧出什麼事情來。
過了一會兒,婆子見她氣消的差不多了,壓低了聲音道:“小姐,您聽老奴一句勸,跟祁狀元成親,以後好好過日子。您別怪我說話不好聽,就您跟宋玉書那事兒,上京城您還能嫁給誰?要是伯爺把您嫁到邊陲之地,您說您的日子怎麼過?
祁狀元雖然出身寒門,也窮了一些,但他畢竟是個狀元,以後有我們伯爺和貴妃娘娘扶持,定然前途似錦。這朝廷中有實權的官比沒有實權的勳爵子弟強多了,到時候多少人都得看您的臉色。”
蘇月珍聽她這樣說,臉色好了很多,她說:“但是,祁元鴻知道了我跟宋玉書的事情。”
“您放心,”婆子語氣肯定的說:“祁狀元是個聰明人,他的前途要靠著伯爺和貴妃娘娘,只要您別再鬧,面上的尊重他還是會給您的。等過了段時間這件事淡了,您再哄哄,事情就過去了。”
蘇月珍點頭,但是她說:“我看她對姜鈺還有情,姜鈺必須死。”
婆子沉默了一瞬,“這事兒您別輕舉妄動,回京後讓伯爺裁決。”
蘇月珍隨意的嗯了一聲,婆子對她這態度不放心。但該說的話她都說了,主子非要作死的話,她也沒辦法。
“您歇會兒,我去勸勸祁狀元。”婆子出了房間右拐,走到另一間門前,抬手敲門,“姑爺。”
過了一會兒房間門打開,祁元鴻冷著臉站在門內。婆子臉上掛了笑說:“姑爺,老奴有些話想跟您說。”
祁元鴻內心憋悶的要炸了,現在不想跟任何人說話。但這婆子是青山伯夫人的心腹,他得應付,只能側身讓人進屋。
“坐吧。”祁元鴻指著桌邊的椅子說。
既然都忍了這婆子來打擾,就沒有必要給她臉色。他覺得自己越來越能忍了,連一個下人都要忍。
婆子笑著坐下,看著祁元鴻坐在她的對面,笑著道:“這麼晚了還來打擾姑爺,是有些話想跟姑爺說。”
“你說。”祁元鴻淡聲說。
“老奴是伯夫人的陪嫁,從七八歲起就跟著伯夫人。”婆子說:“四小姐出生後,伯夫人就把奴婢撥到了四小姐身邊。伯夫人對四小姐的寵愛,整個上京城的人都知道。
愛屋及烏,您跟四小姐成了親,伯爺伯夫人定然對你也是看中的。姑爺您又是有大才的,只要您和四小姐和和睦睦的,以後的日子肯定過的好。”
祁元鴻沉默,這婆子無非就是不想讓他把今日發生的事情,告訴青山伯。
婆子見祁元鴻不說話,看了眼他的臉色又道:“老奴知道,姑爺在意四小姐與那戲子的事情,但誰沒有個少不更事的時候?而且,姑爺不也是娶過妻,說起來您和四小姐也算是….般配。”
祁元鴻:“……..”
神他媽的般配,蘇月珍是與人私通,與人私通!他是正兒八經的成親,而且還沒有圓房,這能一樣?
但是,都忍了這麼多了,還有什麼不能忍的?有時候他自己都覺得,自己要忍成老烏龜了。
“我知道,我跟月珍是一體的。以前的事情,只要她不提我也不會提。”祁元鴻道。
婆子的臉笑開了花,“老奴就說伯夫人的眼光好,姑爺您是做大事的。”
祁元鴻僵硬的勾了勾唇,“嬤嬤還有事情嗎?”
“沒有了,沒有了,姑爺好好休息。”婆子笑著起身往外走,等她把門關上,祁元鴻一腳踹翻了婆子之前坐的凳子。
……….
姜家
姜鈺一臉無奈的坐在爹孃的房中,看著老爹姜明昌抹眼淚,老孃程秀雲掐著腰罵祁元鴻:
“狼心狗肺,忘恩負義的狗東西,老孃供他吃供他穿還供他上學,到頭來他竟然做出這種豬狗不如的事情。”
“看吧,他以後不得好死,死了也得下十八層地獄。下輩子投胎成豬狗蒼蠅蚊子。”
姜鈺:“您別侮辱豬狗,他豬狗不如。”
“撲哧。”程雲秀聽了她的話,忍不住笑了。
然後又覺得現在不應該笑,她恨鐵不成鋼的指著姜鈺說:“你怎麼這麼沒心沒肺?到這時候了還說笑。”
姜鈺:“那我難道要死要活?該死的是祁元鴻又不是我。”
程雲秀一聽這話愣了,然後一拍大腿說:“我閨女說的對,該死的是那個豬狗不如的東西。你既然知道他做了那事兒,就該讓我和你爹在家,看我不打斷他的三條腿。”
姜鈺點頭,“是,我錯了。”
程雲秀知道她又在糊弄自己,狠狠的瞪了她一眼,然後看著正在抹眼淚的姜明昌說:“出了事兒就知道哭哭哭,得虧閨女不像你,要是跟你一樣,碰到這事兒就別活了。”
“家裡出了這麼大的事兒,閨女不哭,你也不哭,我流兩滴眼淚怎麼了?”姜明昌見那母女倆都沒有一點傷心的樣子,心情好了很多,擦了眼淚也不哭了。
這時,程雲秀又道:“沒有一件事兒是順心的,我跟你爹去靈隱寺給你祈福,都說那裡抽的卦籤很準,我就去給你抽了一個,你猜那老和尚看了卦籤怎麼說?”
姜鈺馬上捧哏:“怎麼說?”
姜雲秀哼了一聲:“那老和尚說你以後前程似錦,官運亨通。前程似錦是好事,但那官運亨通是個什麼鬼?我閨女是女子,怎麼官運亨通?一聽就知道卦不準,糊弄人。”
姜鈺挑了下眉,這官運亨通還真不好說。大乾朝現在雖然沒有女子做官,但律法裡可是寫著,女子可以科舉可以做官的。
因為大乾朝出過一位女皇,是這位女皇將瀕臨滅亡的大乾救了回來,還用她的智慧將大乾治理的繁榮昌盛。這位女皇很受擁戴,在她當政期間就讓幾個女子進入了朝堂,還把女子可以做官寫進了律法。
只是後來大乾都是男皇帝,雖然社會風氣比之前開放了不少,但女子的地位還是沒有女皇當政期間高,而且再也沒有女子入朝堂。
想到這些,姜鈺沒有跟父母講,而是正色道:“爹孃,你們跟我一起去上京吧。”
程雲秀和姜明昌聽後都搖頭說不去,程雲秀還說:“老孃沒覺得自己給你丟人,但那可是國公府,貴人說話做事我們都摸不透,倒不如繼續在我們這個小鎮子裡舒坦。”
姜明昌:“你娘說的對。”
“爹孃,”姜鈺認真的跟他們說:“若是沒有祁元鴻這檔子事兒,你們想在這裡待著我不攔著,但是現在不一樣了。
我得罪了青山伯府,那蘇月珍嬌縱猖狂,她萬一對你們做點什麼,到時候後悔就來不及了。你們必須跟我去上京,青山伯府再猖狂,我們有楚國公府做後盾,他們就是想害我們,也不敢明目張膽。”
這話讓程雲秀和姜明昌臉色都凝重了起來,姜明昌還問:“真的有這麼嚴重?”
姜鈺:“有,在沒有道德的權貴眼裡,普通人的性命如草芥。”
房間裡一陣安靜,過了一會兒程雲秀站起身說:“我這就收拾東西,跟閨女去上京享福去。”
姜鈺的眼睛有些溼潤,去上京哪裡是享福,那是前路未卜。她走過去抱住程雲秀,“娘真好。”
程雲秀見她黏黏糊糊,正想說兩句,但感覺到她聲音不對,就把人抱在懷裡拍著她的背說:
“我閨女也好,聰明又孝順,沒有你,我跟你爹還守著那小鋪子過著緊緊巴巴的日子呢。”
姜明昌見母女兩人抱在一起,伸出手臂也想抱,但扭捏了一下又縮了回去。姜鈺看到後朝他伸出手臂,姜明昌走過去將母女倆抱住….
“小姐,李管家回來了。”
外邊傳來夏荷的聲音,一家三口分開,姜鈺朝門外道:“將人請進來吧。”
不一會兒夏荷帶著李忠進來了,李忠朝三人行禮,“小人見過大小姐,見過老爺夫人。”
姜鈺站起身,“李管家不必多禮,坐吧。”
李忠是楚國公府的管家,宰相門前三品官,更何況是超品的國公府。姜鈺初來乍到對國公府不瞭解,對他客氣些沒有錯。
“小人將宋玉書送出了武安縣,至於以後如何,就看他自己了。”李忠道。
姜鈺點頭,“勞煩李管家了。”
李忠恭敬的起身,“都是小人分內的事。”
姜鈺擺手讓他坐下,李忠坐下後又道:“大小姐打算什麼時候啟程回上京?”
姜鈺思索了一瞬道:“就今晚吧。”
“今晚?”李忠疑惑的問。
他想讓姜鈺早點出發回京都,國公爺一直等著呢。但沒有想到姜鈺會連夜出發。
“早出發安全些。”姜鈺解釋了一句。
李忠瞭然的點頭,今天姜鈺打了蘇月珍和祁元鴻的臉。那祁元鴻還好說,但那蘇月珍可不是個會忍的性子。而且她做事隨性又惡毒,說不定什麼時候就對姜鈺他們一家動手呢。連夜出發確實安全些,估計蘇月珍也想不到他們連夜回上京。
“好,我這就去做準備。”李忠起身行了禮離開,姜鈺跟姜明昌和程雲秀說:“爹孃,生意上的事情我已經安排好了,你們就帶些貼身的東西就行,缺什麼到上京再買。”
程雲秀和姜明昌都知道事情的重要性,程雲秀還擺手道:“你不用管我們,趕快收拾去。”
姜鈺點頭,“好。”
她轉身離開,姜明昌嘆口氣道:“這國公府不知道啥樣,閨女去了會不會受委屈。”
程雲秀看著門外,說:“要是他們給閨女委屈受,咱們就帶著閨女回來。咱們有生意進項,不受他們那份委屈。”
姜明昌點頭,“就是閨女和離了,以後的親事怎麼辦?”
程雲秀回頭瞪了他一眼,“我閨女長得好又聰明,就是和離了也能找個好人家。就是….找不到好人家,一輩子不嫁也能過的舒坦。反正咱閨女有本事,怕啥?”
姜明昌想說女人哪有不嫁人的,又一想媳婦說的對,他閨女不是一般女子,她能把生意做的那麼大那麼好,就是不成親也能過的好。
想到這裡,他心裡舒坦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