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一個身高一米八左右，手臂上都是腱子肉的青年拉著黃包車一路小跑了過來。
把車並排放下後，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一把臉上汗水。
不過氣息平穩，臉上神情很是輕鬆。
年齡稍長的車伕急忙拉住他的胳膊，招呼道：“猛子，陳巡捕在等你。”
前面三個字咬的很重，提醒之意不言而喻。
“陳巡捕？”劉猛神情一愣，憨厚的臉上露出了迷惑。
不過在轉頭看清身穿警服的青年後，立刻反應過來。
急忙從兜裡小心翼翼掏出一沓小額鈔票，顯然以為是巡捕房要收管理費了。
在看清對方的相貌後，又咬牙多抽出五角錢！
憨厚的臉上毫不掩飾肉疼的就要遞上去。
年長的車伕急忙阻攔，低聲提醒：“陳巡捕不收錢，是另外有事兒要找你。”
劉猛愣了愣，腦海裡不由閃過華界的事情，眼底閃過一絲慌亂。
手裡緊緊握著鈔票，一副手足無措的模樣。
雖然竭力裝作鎮定，但依然顯得有些侷促。
逃到法租界大半年了，還是第一次被巡捕點名問話，心虛之下難免會忐忑。
陳志飛眯起眼睛，敏銳察覺到了慌亂。
聯合之前閒聊時瞭解到的情況，立刻明白是怎麼回事兒了。
露出溫和的笑容，晃了晃手裡的哈德門：“來一支？”
劉猛滿臉迷惑，茫然的搖頭：“不~不會。”
也不知道是害怕巡捕，還是懾於陳某人的惡名，臉上神情更慌亂了。
陳志飛點了點頭，把哈德門揣進衣兜裡。
動作自然，給人安心，沒有危險的信號。
和煦的笑道：“不用緊張，你犯的事兒法租界巡捕房不會管，華界警察也不能越界抓你！”
“在麥蘭捕房這一片，有我罩著沒人敢動你！”
“今天是有其他事情要問你！”
如果是審訊犯人的時候，心裡亂了自然是好事。
便於發現破綻，詐出想要的口供。
可是慌亂起來就容易忽略很多細節，能讓他心甘情願的回答自然最好。
靠著威脅恐嚇得到的消息，哪有主動配合幫忙得到的消息更詳細準確呢？
而且在接受了巡捕的新身份後，也有意的發展眼線。
走街串巷的黃包車伕，自然是最好的發展對象。
劉猛在聽到安慰後，慌亂的情緒才逐漸穩定。
小心翼翼道：“只要我知道的，一定不敢隱瞞！”
陳志飛滿意的點了點頭，目光掃視一圈。
幾個黃包車伕立刻心領神會，急忙退到了五米之外。
要是聽了不該聽的話，可是會出人命的。
作為底層小人物，活下去比好奇心更重要！
“聽說你昨晚拉了一個從華界過來的女人，還流血把坐墊都染紅了？”
劉猛聽到詢問，粗獷的臉上露出回憶之色。
片刻，重重點頭。
氣憤的說道：“沒錯，昨晚九點多的時候一個從華界過來女坐了我的車。”
“她下車之後我才發現，座墊都被血染紅了。”
“我可是新換的坐墊，害我洗了一夜！”
女人、華界、流血，都對上了！
陳志飛低聲追問：“她在哪裡下的車？”
劉猛想了想，開口道：“是在……愛多利亞路的莎莎舞廳門口。”
“肯定是在華界玩仙人跳被人給逮到，被人打傷了，這才跑到法租界避難的！”
“上個月老劉也拉了一個，只不過他沒有我倒黴，車沒有弄髒。”
在幫會橫行的上海灘，各種犯罪層出不窮。
甚至連幫會和巡捕相互勾結，敲詐勒索。
一些女人利用姿色玩仙人跳，也是常態。
要是不小心惹到了惹不起的人，大不了就跑路換一個地方繼續。
對於普通人來說很難見到的情況，對於每天和形形色色各種人打交道的黃包車伕來說是見怪不怪了。
連身負重傷，最後死在車上的都拉過。
一個打扮豔麗的受傷女人而已，並不覺得有什麼奇怪。
而且還是在舞廳門口下車，就更被認為是仙人跳玩脫了被打傷逃到法租界。
陳志飛腦子裡快速思忖，坐在了黃包車上。
“去她下車的位置！”
劉猛不敢拒絕，反倒巴不得儘快把這個巡捕送走。
抓起車杆，一路向著愛多利亞路狂奔。
或許是因為練過武的原因，拉起車來又快又穩。
穿過三個路口，停在了一家舞廳的門口。
大門和玻璃上都貼著性感美女的海報，還掛了一個霓虹燈箱。
雖然遠不及大世界，但是對普通工薪階層來說也算不錯的消遣娛樂場所了。
只不過現在是下午，還沒有開門營業。
“她就是在這裡下車。”劉猛擦了一把額頭汗水。
聲音平穩，顯然還有餘力。
陳志飛從兜裡取出一元法幣：“這是坐車錢，如果核實你提供的消息無誤，另外還有賞錢！至於今天的事情，你……。”
劉猛急忙小雞啄米般的點頭應下：“沒見過、沒聽過、您也沒來過，規矩我懂~！”
車錢才2角，給1元也有封口費的意思。
都是在街面上混飯吃，又怎麼會不懂呢？
至於後面另有賞錢，則根本沒當真。
誰讓前身的名聲太臭呢！
陳志飛看著劉猛拉車離開，這才轉頭仔細打量眼前的舞廳。
這家舞廳是另一個幫會的產業，到了晚上生意很火爆。
前身也來過好幾次呢。
畢竟這裡屬於大眾消費，普通工薪階層都能消費得起。
不像以奢華著稱的大世界舞廳，最低消費就要兩元！
不過……
陳志飛揹負雙手，警棍在背後有節奏的在腳上輕輕敲打。
抿著唇，目光中透著一絲疑惑。
“如果說莎莎舞廳是日諜在法租界的一個據點，這個有可能。”
“但是暗殺的特務直接躲在這裡，目標恐怕太大了！”
“而且也會增加據點暴露的風險！”
租界表面上一片繁華，底下卻暗流湧動。
特高課和力行社特務處的相互廝殺，一直都在進行。
如果藍衣社知道這個據點，就算不破壞也會派人盯著。
那個暗殺的日諜若真逃到這裡，肯定會被發現。
陳志飛眯起眼睛，低聲自語：“所以……莎莎舞廳門口下車，只是一個迷惑車伕的煙霧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