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又眠很害怕,但她又不敢得罪周聿澤,只得小聲和他商量:“周先生,勞煩你放我下來,我自己可以的……”
周聿澤不悅地皺眉。
先前別人都巴不得自己能這樣抱她,怎麼到了這她就百般嫌棄自己?
軍靴踩在樓梯上,發出咚咚咚的聲響。
他將棠又眠放到床上,正要解衣服,卻被頌拓打斷。
“澤哥,有人找。”
周聿澤頭也不抬:“滾!”
頌拓看出來他生氣了,但還是硬著頭皮解釋:“澤哥,是萊昂。”
周聿澤頓住,轉身走了出去。
直到二人的腳步聲走遠,棠又眠才敢喘氣。
剛剛,真的好可怕。
過了許久,周聿澤都沒有回來。
精神長時間高度緊繃讓棠又眠透支了大量體力,她再也撐不住,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她感覺自己腰間搭上一隻手臂。
棠又眠驚醒,但手臂的主人並沒有下一步動作,只是用胳膊環住她的腰。
害怕惹怒男人的她只得重新閉上眼睛裝睡。
可故意放緩的呼吸又怎麼能騙過周聿澤。
不錯,倒也不算太蠢。
剛這樣想,就聽到身邊的小人低聲喚自己名字:“周聿澤。”
男人懶得張嘴,用鼻音回應:“嗯?”
聽見男人的回答,棠又眠不自覺繃緊了身體。
他沒睡著,就代表他是故意這樣做的,壞人。
思來想去,棠又眠決定和他處理好關係。
“你是東國人嗎?”
“不是。”
“那你的家在哪呢?”
“被人炸了,家人都死光了。”
棠又眠心裡一驚,下一秒就愧疚地道歉:“對不起,我不知道這些。”
周聿澤沒接話。
她以為自己惹他生氣了,小心翼翼往他那邊摸索,費了老大勁,終於成功摸到了周聿澤的衣角。
她輕輕扯了扯:“對不起,我不知道這些,不要生我氣,好不好。”
男人不由分說握住她的手。
“你手怎麼這麼涼?”
棠又眠不敢亂動,乖乖回答:“我體寒。”
真乖。
沒攻擊性的人總會讓人不自覺放鬆警惕,在棠又眠身邊,周聿澤也有了些傾吐的慾望。
當然,要是她不聽話,殺了她也無所謂。
“我在像你這麼大的時候,家被當地的毒梟炸了,父母在我眼前變成一堆碎肉,我卻無可奈何。”
這次,周聿澤沒騙她。
不過他沒告訴棠又眠的是,五年後他親自操刀,一點點將那個人削成了骨頭架子。
聽著他如此悽慘的過往,棠又眠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換一隻。”
“什麼?”她有些懵。
“手。”
周聿澤耐著性子解釋。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她還是乖乖把手伸過去。
帶著涼意的手熨貼著他躁動的身體。
要不是明天有事幹得養精蓄銳,他何必忍這麼辛苦。
“我媽媽告訴我,人去世之後會變成天上的星星,守護著放心不下的人。”
聽到她這樣講,周聿澤悶笑兩聲,這小東西,還挺會安慰人的。
“睡吧。”
聽到他困了,棠又眠小聲說道:“晚安,周聿澤。”
周聿澤沒搭話。
在他刀口舔血的路上,已經很久沒有人和他說晚安了。
直到聽見他均勻的呼吸,棠又眠才放心的閉上眼睛。
等到身旁人的呼吸逐漸平穩,周聿澤才睜開一點睡意也無的眼。
他輕輕往棠又眠那邊靠了靠,攥著她細瘦的手腕,睡了過去。
次日棠又眠醒來時,周聿澤已不見了身影。
沒多久,一個五大三粗的男人拿著兩個軍用罐頭走了進來。
男人不會講東國話,只是將手中的罐頭放在桌子上,又指了指她,而後退了出去。
棠又眠知道,他的意思是這兩個罐頭是她的飯。
她踮腳下床,拿起其中一個吃了起來。
在吃完大半以後,棠又眠將手裡的罐頭放下,隔著窗戶觀察起四周的環境。
小樓底下總有一隊士兵在巡邏,不遠處有個鐵絲網做成的哨卡,正當她要繼續看別處時,一道銳利又兇狠的視線透過窗戶冷冷的盯著她。
是其中一個士兵。
棠又眠一驚,急忙從窗戶旁退開。
剛剛那種感覺太可怕了,像被蟒蛇纏繞住。
這是她第一次感覺到殺氣。
她拍了拍胸脯,換上裙子,坐在床上思考著這一切。
棠又眠隱隱約約覺察出一點不對勁,這支軍隊雖然嚴明,但從他們身上,她感覺不到那種正氣,反倒是殺氣多一點。
尤其是周聿澤,一股匪氣。
但此時,棠又眠人生地不熟,不便直接詢問。
她打定主意,等周聿澤回來的時候,找機會讓他帶自己出去逛逛。
爸爸媽媽,一定要等我。
直到晚上,周聿澤才坐著一輛吉普回來。
幾個男人將他從車裡扶下來,護送著走上二樓。
在看到棠又眠後,周聿澤掙脫開左右攙扶著他手臂的兩個人,上前帶著棠又眠一起跌在床上。
等到棠又眠費力爬起來,門外早已沒有了旁人的身影。
棠又眠聞到一股酒氣。
看著醉醺醺的周聿澤,她主動幫他脫了鞋子,又去關了燈。
今天是問不出什麼了。
棠又眠嘆了口氣,輕輕上床,蜷縮在一個角落。
等到她睡熟了,男人睜開清明的眼,將縮成蝦米一樣的她抱到床中央。
他摟著她,沉沉睡了過去。
第二天,等棠又眠睜眼的時候,周聿澤正在穿衣服。
映入眼簾的是男人小麥色皮膚上壁壘分明的腹肌,極具美感與爆發力。
棠又眠驚叫一聲,下意識捂住眼。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看見的。”
周聿澤套上短袖,看著她發紅的耳垂,不禁笑出聲:“怕什麼,我又不收錢。”
聽到他這樣說,棠又眠緩緩將手放下,露出水汪汪的一雙眼。
這時,昨天那個魁梧的男人端進來一盤有些發焦的炒飯和一個罐頭。
二人用她聽不懂的語言交流了幾句,而後周聿澤拍了拍他的肩。
“過來吃飯。”
棠又眠看著周聿澤,開口問道:“他叫什麼名字?”
男人瞥了棠又眠一眼:“你怎麼不問我們說了什麼?”
棠又眠慢慢坐在凳子上:“你要是想告訴我,就會和我說的。”
周聿澤笑了。
小東西還挺知道分寸的,一點也不惹人嫌。
“他是海馬。”
棠又眠看著那盤賣相不佳的炒飯,艱難的嚥了口口水,她並不是很想吃這個。
可看到旁邊的周聿澤拿起罐頭的時候,棠又眠還是認命般的拿起了叉子。
周聿澤將罐頭打開,很紳士的放在她面前,而後自然地接過炒飯。
“吃吧。”
看著吃相斯文的周聿澤,棠又眠心裡滿是歉意。
昨天自己那樣想他,是不是,不太好……
看著一小口一小口乖乖吃飯的棠又眠,男人眼角流露出幾分笑意。
看著盤子裡黑黢黢的蛇肉,他搖了搖頭。
要是讓她吃蛇肉的話……估計會哭吧?
那可太有意思了。
吃完飯後,棠又眠主動和周聿澤說想出去轉轉。
周聿澤爽快地答應了。
他帶著棠又眠下樓,向她介紹著這片離東國三千四百公里的土地。
“這片林子叫密巴,離這最近的城市叫曼涅”
二人一前一後走著,棠又眠留心觀察著四周有沒有可以外出的通道。
“除了哨卡,這座林子的後山還有一條路,可以直通曼涅城。”
棠又眠心裡一驚,但周聿澤臉色如常,甚至都沒有發現棠又眠的動作。
他朝著西南方努了努下巴:“那邊是牢房,用來關押犯人的地方。”
說罷,周聿澤帶著她走過去。
林木臨時搭建的牢房裡,棠又眠看到了一個和她年紀相仿的人。不等她問周聿澤這是怎麼回事,那個女生便像看到救星一樣撲過來。
“救命,救救我!”
棠又眠被她的動作嚇得後退兩步。
她半是不解半是害怕的望著嘴角帶笑的男人:“這是,這是……怎麼回事?”
“她嗎?她是個小偷。”
牢房裡的女生在聽到對此刻的她而言宛如天籟的東國話後,眼裡迸發出更加猛烈的求生的光芒。
“救命,救救我!”
看著牢房裡一臉淚痕的她,棠又眠抿了抿唇:“可不可以……放她,出來?”
周聿澤挑眉:“你能確保她不作惡嗎?”
聽到這句話,牢房裡的人彷彿看到了求生的希望,她高聲大喊:“我保證!求你,放了我吧!”
棠又眠看著周聿澤,眼裡是小心翼翼:“可以嗎?”
周聿澤點了點頭,一旁的士兵拿著鑰匙打開了牢門。
男人幽幽的看著棠又眠:“棠棠,如果她和你說我是壞人,你會信誰?”
棠又眠被他的氣勢壓住,她攥緊了裙角:“我信你。”
聽到答案後的周聿澤點了點頭,瞳仁黝黑:“記住,我最討厭別人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