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心悅的家距離學校比較遠,以往都是文昭先到家的。
但是今天有點晚了,錢心悅在文昭眼裡還是一個小姑娘,於是她就先把錢心悅送到了她小區的門口。
錢心悅被她送到門口,原本要進門了,可她猶豫了一下,又是忍不住轉頭望向文昭。
月色朦朧,文昭清瘦的身子站在原地,正目送著她走進小區。
月光映著她的臉,文昭靜謐的臉龐像是在訴說著堅韌、果敢,和包容。
錢心悅靜靜的看著她,腦海卻不受控制的浮現出她剛剛說的話,心裡又是酸澀又是心疼,竟是產生了一種想哭的衝動。
她飛奔到了文昭的身邊,突然詢問:“昭昭,我能抱抱你嗎?”
文昭一愣。
她一直在等著錢心悅進小區,聽她突然這麼一說,還以為她是被剛剛的事情嚇到了。
於是文昭自動張開懷抱,又是抱住了她。
把她滾燙的體溫擁入懷中,文昭才聽見錢心悅的聲音悶悶的,在她耳邊響起:
“昭昭,更愛自己一些吧。”
文昭一瞬間有些恍神。
她不記得父母長什麼樣子,從小住在姑姑家裡,姑姑對她很好,所有人都誇她懂事,努力,省心。
所以她努力的去懂事,努力的去省心。
可從沒有人說過,讓她更愛自己一些。
文昭抬起頭,看見的就是錢心悅眼淚汪汪的看著她。
錢心悅有些不好意思的擦了擦眼淚,然後才若無其事的詢問:“你姑父什麼時候來啊?”
剛剛在路上的時候,姑姑就已經打電話問文昭什麼時候回家,文昭解釋了一下剛剛發生的事情。
於是姑姑就讓她先把錢心悅送回去,正好姑父下班,能順路接她回家。
文昭看了一眼時間,估摸著姑父差不多到了,於是對著錢心悅笑笑:
“應該很快就來了。”
錢心悅陪著文昭等了一會兒。
入秋了,夜裡有些冷,錢心悅穿的比較單薄,人已經開始發抖,文昭就叫她先回去。
等她走了,文昭一個人等了很久,都沒有等到姑父,打了幾個電話也沒人接。
已經很晚了,文昭也覺得有點冷,她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就打算先往回走,看看姑父是不是走錯地方了。
她沿著原路返回,走的都是大路。
可沒想到,走著走著,沒有看到姑父的車,反倒是看到了剛才的兩個黃毛。
文昭眼皮一跳,心裡暗道一聲不好,就想要往回走。
但是那兩個黃毛已經看到她了,他們眼睛一亮,暗罵了一聲髒話:“媽的,小娘們,終於讓老子找到你了。”
他先是往地上啐了一口痰,又是發了狠,往文昭的方向跑了過來。
“膽子挺大,敢騙老子。”
“剛剛不是還仗著自己有三個人,很橫,能拿啤酒瓶插老子嗎?”
一胖一瘦的兩個黃毛把文昭團團圍住,又是堵著她進了小路。
他們笑得邪氣,淫肆的目光在文昭的身上流連,讓文昭的脊背都有些發涼:
“既然你這麼講義氣,那就讓你來替宋程宜吧!”
文昭沒想到這兩人是這樣窮追不捨,牙關有些發酸。
她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藏在口袋裡的手急忙按開了老人機,撥通了姑父的電話。
手機嘟嘟兩聲,是接通的訊號,文昭的聲音繼而響起:
“旁邊就是璽園小區,來往的都是人。”
“我姑父已經在接我的路上,如果你們再動手動腳,我就要報警了。”
黃毛聽見這話,哈哈大笑起來。
“被你騙了一次,還會被你騙第二次嗎?”
瘦黃毛說著,猥瑣一笑,那隻手就不老實的往文昭的肩膀上放。
他拉著文昭的衣裳又是往下一扯。
沒有誰能在此時此刻從天而降。
只能儘可能拖延時間等來姑父。
可是姑父……他到底在哪裡啊?
文昭想著,心臟咚咚咚的跳了起來。
她努力告訴自己別怕,又是咬緊牙關,用盡力氣就把手上的書包往黃毛的臉上甩過去。
肩頭沒有泛出預想的涼意,文昭聽見耳畔傳來了一陣風聲。
然後是骨頭撞擊骨頭髮出的悶聲。
她猛地睜開眼睛,便看見身邊閃過了一道黑影,緊接著又是一陣熟悉的肥皂香。
是褚禮。
方才的瘦黃毛此刻被迎面一拳打得倒在地上,發出轟得一聲。
褚禮高大的身影站在文昭的身前,就像是從天而降的神明。
他的眼神冷冽,冷硬的黑髮遮擋眉目,眉骨處的眉釘閃著銀光,向來含著倦意的嗓音,此刻卻像是結了冰霜。
“你是用哪一隻手碰她的?”
昏暗的路燈打在他骨骼分明的臉頰上,在他的眼底投下了一層陰霾。
倒在地上的黃毛明顯認出了褚禮這張輕慢的臉。
他的語氣實在是太狂妄了。
張嘴就是要他的一隻手?
真是不知道誰才是在這個道上混的!
黃毛明顯不服,吞下喉間的腥鹹,就緩慢的從地上爬了起來,他給了旁邊的胖兄弟一個眼神,兩人便在此刻一擁而上。
文昭又一次聽見了風的聲音。
她呆呆的站在原地,看見了褚禮的另外一面。
兇狠,殘忍,拳拳到肉。
血花四濺,兩個小混混只有捱打的份,因為疼痛導致肌肉開始痙攣,皮肉扭曲到縮成一團。
鼻尖浮現出淡淡的血腥味,眼前是鮮血淋漓的一片。
褚禮就像是一隻蟄伏的猛獸,帶著原始又野蠻的習氣。
或許說,這是褚禮懶洋洋偽裝下的,最真實的一面。
就像是學校裡傳聞的那樣。
他微微抬著下巴,昂貴的球鞋碾過黃毛滿是血汙的手指,對著他一字一句的開口,聲音散漫:
“你知不知道她是誰的人啊?”
胖瘦黃毛嚇得半死,渾身的疼痛讓他癱在地上半天爬不起來。
腥鹹的血塊堵在口腔,他費勁的吞嚥下喉管裡的血液,又是哀求著開口:“禮哥,禮哥……我知道錯了……”
他手指顫抖著攀上褚禮潔白的球鞋:“都是聽人吩咐的……我不知道冒犯了大嫂……我再也不敢了……”
看著球鞋上的汙漬,褚禮的眉毛都嫌惡的擰了起來。
可當他聽完了黃毛的話,眉目陡然一鬆。
也不知道是哪個詞取悅了他。
褚禮先是一頓,隨即微微壓下上翹的嘴角,又是紆尊降貴的蹲下身子,拍了拍黃毛的臉頰:
“什麼大嫂,沒規矩。她是我大哥……”
“是我的,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