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瞳仁微睜,眸色閃過不易察覺的喜色。
想到什麼,他劍眉微擰:“今早你為什麼說填了?”
“那是……”
高考志願填報時間一共有五天,今天是第二天。
上一世填報第一天,她就擅自做主跟沈煜報了同校同個專業。
這一世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麼,她志願還沒填報。
不過還好,一切都還來得及。
“怎麼了?”見她突然沒說話,孟宴洲追問。
上一世孟宴洲對她那麼好,當爹又當媽,自己卻一點都不聽話,想必他對她很失望吧。
“當時網速不好,我沒提交成功。”溫檸眼含水汽,“小叔,這次,我不會再讓您失望了。”
孟宴洲微愣,走過去摸了摸她腦袋,勾唇。
“那你現在想報什麼志願?”
“醫學。”
腦袋上的手一頓。
溫檸眼裡熱烈真摯。
“小叔,我想報帝江大學的醫學專業。”
“這次不為任何人,我想學我最喜歡的東西。”
–
孟宴洲最後答應了下來。
溫檸肉眼可見地開心,雙手撐著桌子仔細地瞧他。
孟宴洲被她瞧得不自在,忙中瞅了她一眼:“看什麼呢?”
溫檸瞧著眼前這張臉。
孟宴洲長相是偏英氣俊美的,皮膚冷白,挺鼻薄唇,眼睛很深。
隔著透明鏡片,那雙眼柔和又不失銳利,白大褂著身,矜貴儒雅氣質渾然天成。
印象裡的孟宴洲,溫柔又嚴厲,儒雅又克己復禮。
從小受高等教育,遵紀守法,救死扶傷。
可就是這麼一個人,上一世卻用救死扶傷的手術刀,為她手刃了仇人。
見她沒說話,孟宴洲以為她身體不舒服,視線往下掃。
掃到她膝蓋,一頓。
他眸色一緊,伸手抓起她小腿:“膝蓋怎麼回事?”
溫檸踉蹌,下意識抓住他手臂。
這才發現,趕來太急摔了一跤,她左膝蓋一片淤青。
還沒等她說話,男人把她打橫抱出診室。
午休時間,醫院走廊的人不多。
孟宴洲抱著她走到取藥處,彎腰把她放在旁邊的休息椅上。
“診室沒有擦傷藥,我去窗口取,你在這兒等著。”
說完,男人轉身離去。
–
很快,孟宴洲手裡拎著個塑料袋走回來。
他沒說話,動作熟稔地打開藥瓶把棉籤沾溼,蹲下,抬起她左腿。
藥水浸入傷口,溫檸腿一縮,噝了聲。
男人手頓住,抬眼看她:“很疼?”
“嗯。”
“那小叔輕點。”
孟宴洲動作更輕了幾分,一邊吹氣一邊給她擦著。
“好了,不要碰水。”擦完,男人用紗布繞了圈打結,“每天來找我換藥。”
他起身,習慣性從口袋裡掏出個東西。
打開包裝紙,伸手送進她嘴裡。
溫檸狐疑,舔舐了下。
是糖果。
她身體僵了下,扭頭看向彎腰收拾東西的男人。
沒想到他還有這個習慣。
溫檸小時候體質不好,十五歲被孟爺爺接來孟家生活那年水土不服,斷斷續續發燒了一個星期。
那時孟爺爺剛退休,為了調理她身體,每天給她熬製各種中藥。
中藥又苦又澀,她喝不下去,可又不想辜負孟爺爺的好意,每次都只能硬著頭皮喝完。
那時孟宴洲剛醫學博士畢業,入職仁心醫院後太忙了,每天都是很晚才回家。
一次回家早了,看見她喝藥跟上刑似的,覺得她太可憐,便買了些蜜餞哄她。
當時她跟孟宴洲的關係還不算熟悉,她有點受寵若驚,想出聲道謝時男人已經轉身離開。
原以為那不過是他臨時起意,沒想到從那之後,孟宴洲每天下班回家都會給她帶各種甜食。
有時候是蜜餞,有時候是糖果。
每天喝中藥的苦日子也在他的“投餵”下變得沒那麼苦了。
後來她身體好轉,甚至不用每天泡在藥罐子裡了,但孟宴洲身上還是習慣性帶著糖果。
糖果甜味溢滿口腔,溫檸感覺到了甜。
上一世她所有目光都在沈煜身上,從來沒注意過孟宴洲對她這麼好。
他們本就沒有血緣關係,孟宴洲卻能為她做到這個地步,可見他真的把她當最親的親人。
溫檸看著孟宴洲,一臉鄭重:“小叔,以後我一定會好好孝順您的!”
“?”
孟宴洲正收拾東西,聞言一頓。
他嘴巴翕動,愣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算了,也不知道她這小腦瓜整天在想什麼。
孟宴洲把垃圾丟進旁邊垃圾桶,聞檸在旁邊追問:“小叔你吃飯了嗎?”
孟宴洲偏頭看過去,發現她把糖果擠到腮邊,鼓鼓的,不由地笑了聲。
“甜嗎?”
“你說糖果?”
“嗯。”
“很甜。”溫檸咧嘴笑,張開雙臂抱住男人腰身,把腦袋貼上他小腹,“只要是小叔給的,都是這世上最甜甜甜的東西!”
男人臉色微變,把人抓住拉開距離。
孟宴洲正要教訓這不聽話的小孩又亂抱人,身後傳來聲音。
“哎呀,檸檸又來醫院了呀?”
溫檸歪著腦袋看過去,是醫院護士長張莉。
她跟孟宴洲差不多年紀,能力不錯,在醫院幹了幾年就升了護士長。
溫檸認識她,是在她當實習護士的時候。
孟爺爺在溫檸十六歲的時候身體抱恙,照顧不了她後就把她交給了孟宴洲。
孟宴洲那時候很忙,在醫院忙完回家還得忙論文和臨床研究。
擔心照顧不了她,孟宴洲都會帶著她來醫院。
那時候課後的作業,溫檸都是在男人診室角落的書桌上完成的。
久而久之,大家都認識了她,也知道孟醫生經常帶著自己的小侄女來醫院上班。
溫檸喊了聲張莉姐姐好。
“哎呦真乖。”張莉上前摸了下她腦袋,笑問,“對了,前段時間我聽你小叔說你高考考得不錯,怎麼樣,志願填了嗎?”
“還沒,”溫檸一臉開心,“不過我小叔會陪我一起填的。”
張莉失笑,看了眼孟宴洲,湊過去小聲說:“你都不知道你小叔多在意你的事,今早還因為你志願的事紅了眼睛呢。”
溫檸怔住,看向男人時,他已經橫了眼張莉:“張護士,你該值班了。”
張莉笑而不語,跟溫檸說了聲後轉身離開了。
溫檸沒想到,自己的一個舉動就讓孟宴洲這麼難過。
上一世她那樣毅然決然地選擇沈煜,為他付出那麼多,最後卻落得這個下場。
他對她,肯定失望透頂了。
溫檸心頭痠痛。
她沒有細問,而是笑著說:“小叔,我們中午一起吃飯吧。”
孟宴洲瞳仁一緊,喉結滾了滾。
溫檸喜歡沈煜,是他一直都知道的事情。
她所有注意力都在那人身上,即使來醫院看他也是有事說事,說完就離開醫院跑去見那個人。
說起兩人一起吃飯,那都是快大半年前的事了。
他目光落在溫檸那張小臉上。
一模一樣,沒有一絲變化。
可半年前和現在的她……不,就說昨天跟今天的她。
好像不一樣了。
她變了。
變得把目光放在他身上。
可為什麼變呢,他又說不上來。
孟宴洲沒再細想,伸手把她鬢角的頭髮捋到耳後,彎唇。
“好。”
–
孟宴洲回診室拿東西,溫檸坐在原地等他。
也是在這時,她看見了在診室門口的沈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