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爍朝，京都西市。
顧家。
廚房裡時不時地傳出陣陣香氣，惹得周圍的鄰居貼在牆頭上，巴巴兒地吸味道。
“你說這老顧真是好福氣啊，有個這麼會做吃食的女兒，只可惜啊，他瘸了腿，連女兒的親事都耽擱了，像她這麼大的女子，早該嫁人了。”
“可不是嘛，那張家的女兒，和她同一年月生的，這十六歲都抱倆大胖兒子了。”
“噓…老顧那吃血饅頭的兒子回來了，顧家又要倒黴了，快走快走，別被黴運沾上。”
這時候，一個身影快速撞開顧家大門，直奔向廚房。
“姐，快救我，姐！”
顧言曦正在廚房裡研究小吃，一個身影突然出現抱住她的胳膊。
這手一抖，大半罐鹽全倒進鍋裡了。
空氣頓時凝固了兩秒。
顧言曦把空罐子一扔，抄起菜刀指著顧喻。
“跟你說了多少回了，那些人都是聯合起來坑你的，你偏要傻不愣登地往坑裡跳，自己的事自己解決，別煩我！”
“姐，救救我吧，我錯了，我改，只要度過這次難關，我再也不賭了。”
顧喻抱著姐的大腿，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淚。
“喲，你就是這小子的姐呢？長得還不賴嘛。”
狹窄的廚房裡瞬間擠滿了人。
原本噴香的空氣，瀰漫著男人的汗臭味，還混著腥酸的腳臭。
幾人跟二流子一樣，擺出自認為很帥的姿勢，上下打量著顧言曦，那眼裡滿是顏色。
顧言曦最討厭臭男人味，眉頭皺成了川字形。
手裡的菜刀轉向來人，“滾出去！還有，你那眼睛要是不會正眼看人，我不介意幫你挖出來洗洗。”
“喲，小妮子潑辣啊，巧了，哥就喜歡你這款。”
“你弟欠老子一百兩銀子，說好兩個月還的，你們不會想賴賬吧？”
說著話，為首的李四胳膊一揮，一眾小弟頓時圍成圈，把姐弟倆包圍在中間。
李四向前走了幾步，不屑地掃了眼還跪在地上的顧喻，轉頭又眯著眼看顧言曦，
“不過……老子看上你了！”
“只要你跟了老子，老子不僅把你弟欠的一百兩銀子免了，還讓你一輩子吃香的喝辣的，怎麼樣啊，美人兒……”
在李四的手即將碰到自己時，顧言曦手腕一轉，手裡的菜刀飛出去，削了李四頭頂的髮髻。
“啊！！”
李四沒料到顧言曦有這麼一招，嚇得癱軟在地。
好半晌後，他伸手摸摸自己的頭……還在還在。
顧喻躲在自家姐背後，探出一顆腦袋，“說好的兩個月，這還沒到期限呢！”
顧言曦眉頭一凝，抽出刀抵在李四脖子上，“欠你的錢會還你，趕緊滾！下一刀，我也不保證它會不會突然偏向你的脖子。”
“滾，我馬上滾……”
李四連滾帶爬地滾出了顧家。
總算安靜下來了。
顧言曦看了眼鍋裡的鐵板土豆，可惜了。
“姐，我……”
顧喻有些心虛，貼著牆偷摸著就要逃。
‘咻’一聲破空響，一把菜刀橫在面前。
顧喻嚇得再也不敢玩心眼子了，真誠地滑跪在地上，“姐，我是真的知錯了。
我發誓，以後我都聽你的話，你讓我往西，我絕不往東一步！”
“既然如此，從明天開始，你跟著我做事，沒有我的允許，哪裡都不許去。”
做事？
顧喻眼珠子一轉，“那有錢嗎？”
顧言曦把鍋裡多餘的鹽挖起來，能拯救就拯救吧。
“只要你老實的，我會給你開工錢。”
“別人的工錢都能預取來著，那我這…”顧喻搓搓手，一臉期待。
顧…喻！
顧言曦扔了勺子，努力平復自己的心情，咬著牙一字一句道，“你是不是又要去財雲館？”
“不是不是不是，當然不是了。”顧喻連忙擺手，“我不是欠了錢嘛，就想著先去把錢還咯，不然以後出去直接被他們弄死了，還怎麼幫好姐姐做事呀，是不是？”
“收起你那點小心思，別以為我不知道。”
這時候，門口傳來一個高興的聲音，“阿言，這是今日倒夜香的工錢，你都收著。”
這人走路一跛一跛的，是顧言曦的父親，顧國盛。
顧國盛是大爍的一名老兵，自從十年前退伍後，就以打獵為生，九年前一個晚上，他像往常一樣出去打獵，可天降暴雨，在追趕獵物時，把腿摔折了。
他此時滿頭大汗，可見七月的天有多熱。
顧言曦還沒接錢，顧喻的手就伸過去了，被顧國盛一巴掌拍開，“這是給你姐的，把你的豬蹄拿開。”
“爹，你偏心…”顧喻噘著嘴。
每次父親有點工錢就交給姐，一文錢都沒給過他。
別人都說養兒防老，可爹倒好，反過來防著他。
顧言曦數了數文錢，一共三百文，“爹，這次怎麼這麼多？”
顧國盛收夜香又臭又苦，東家看他肯吃苦，給他一百文一天的工錢。
這個工錢對顧家人來說，已經算高價了，要知道，那些在碼頭扛貨的青壯年一天才五十文。
可即便這樣，錢根本不夠花。
母親趙氏生顧喻時，虧了身子，每天都靠吃藥保著。
顧國盛的瘸腿一到下雨天就發作，得買藥止痛。
這一來二去的，竟然沒存下來錢。
顧國盛把手洗了，憨厚地笑道，“昨晚狗蛋和狗剩家裡有事沒來，我把他倆的活一起幹了，東家就把他倆的工錢結給我了。”
說完，顧國盛還高傲地揚揚頭，“怎麼樣，爹厲害吧？”
“厲害厲害。”顧言曦無奈地看看他的傷腿，“又該疼了吧，趕緊坐下歇歇，以後別這麼拼了，顧喻，快給爹打盆熱水洗腳。”
顧喻還沉浸在剛才的三百文中，想著怎麼樣才能搞到錢。
“顧喻。”
“顧喻！”
“誒，來了。”
“搞什麼呢？趕緊倒水。”
……
申時。
鐵板土豆和涼麵上桌，那霸道的香味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阿言，這是你做的？”
母親趙氏盯著桌上的吃食，眼裡滿是疑惑。
“嗯，嚐嚐。”顧言曦應著，給三人各盛了一碗。
趙氏沒有動，而是緊盯著女兒，“你做的吃食向來是勉強能入口，怎麼可能做出這麼色香味俱全的東西，這些…到底是從哪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