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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自那次與沈淮序分別後,時間悄然流逝,轉眼間新年將至。姜時願在餐廳的工作雖然只有短短幾天,但報酬卻相當可觀。這些錢足夠她下學期的生活費,甚至還能讓她過得相當寬裕。然而,儘管她可以早早回家,卻一拖再拖,直到新年前的最後一天,才不得不踏上歸途。

京北高鐵站裡,姜時願坐在候車廳的座位上,身旁放著一個白色的小型行李箱。耳邊是廣播裡不斷播報的車次信息,手邊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她拿起手機,屏幕上顯示著“媽媽”兩個字。接通電話,母親溫柔的聲音從聽筒裡傳來:“時願,幾點的列車?快到了嗎?”

“馬上了,媽媽。很快就坐上車了,別擔心。”姜時願輕聲回答,語氣裡帶著一絲安撫。

電話那頭,母親絮絮叨叨地聊著家長裡短,姜時願耐心地聽著,偶爾應和幾句。掛斷電話後,她返回手機主界面,卻不小心誤觸點開了短信界面。屏幕上還停留著她與張特助的聊天記錄。她的手指懸在屏幕上,猶豫了片刻。快到新年了,要不要給沈淮序發一條新年祝福呢?

正當她內心糾結時,廣播裡傳來了她所乘坐列車的檢票通知。姜時願來不及多想,迅速將手機放回包裡,拉起行李箱,匆匆向檢票口走去。

四個小時的車程後,姜時願回到了她從小長大的小城。拖著行李箱,她走進熟悉的小區,爬上二樓。家家戶戶的門上已經貼上了嶄新的春聯,紅彤彤的紙張在燈光下顯得格外喜慶。姜時願站在家門口,深吸一口氣,抬手敲了敲門。

“來了!”門內傳來母親孫萍溫柔的聲音。門一開,孫萍看到女兒的臉,頓時笑得合不攏嘴,連忙接過她手中的行李,嘴裡還抱怨著:“學校怎麼放假這麼晚?你看看,這都除夕了才回來。”

姜時願有些心虛地笑了笑,隨口敷衍道:“哎呀,沒事兒沒事兒。”她一邊說著,一邊轉移話題:“媽,今天吃什麼?”

孫萍將行李放進她的房間,一邊回答:“今天咱們去你爺爺家過年。”

姜時願聽到這句話,心裡一沉。她坐在沙發上,拿起茶几上果盤裡的砂糖橘,正準備剝皮,手卻頓住了。她真的不想去爺爺家。她抬起頭,試探性地問:“媽,我可以不去嗎?”

孫萍還沒來得及回答,臥室的門突然被拉開,父親姜建明走了出來。他的臉色有些嚴肅,聲音裡帶著一絲訓斥:“過年,哪有不去的?你大伯、叔伯一家人都去,就咱家特殊,缺個人?”

姜時願低下頭,低聲應了一句:“知道了。”她將剝了一半的砂糖橘放回茶几上,站起身,語氣淡淡:“剛回來有點累,我回房間休息一會兒就去。”

她走進自己的房間,關上門,隔音不好的房門擋不住外面父母的爭吵聲。孫萍埋怨姜建明:“你說你,大過年的,就不能對孩子好好說話?”

姜建明的聲音裡帶著不耐煩:“我說這話怎麼了?我看就是你們毛病多,要我說都是你慣的。”

姜時願將枕頭蓋在頭上,試圖隔絕這些聲音。從小到大,她已經習慣了父母的爭吵,甚至有些麻木。她討厭這種氛圍,討厭父親那種高高在上的態度,更討厭自己無法改變這一切的無力感。她無法忍受與父親待在同一個空間裡,甚至無法忍受他那種自以為是的關心。每次他問東問西,她都會感到煩躁,只能強忍著情緒,儘量不讓自己爆發。

就這樣,姜時願在疲憊中睡著了。不知過了多久,她被母親叫醒,準備出發去爺爺家。

爺爺家離她們家並不遠,步行幾分鐘就到了。進門後,姜時願看到爺爺姜同茂坐在主位上,周圍是大伯和三叔。爺爺有三個兒子,姜建明排行老二。大伯開了一所藝術學校,三叔在當地的國企工作,而姜建明則開了一家汽車修理鋪,生意時好時壞。

飯局很快開始,酒桌上,大家推杯換盞,話題無非是各家炫耀自己的成就。大伯笑著對姜建明說:“老二,你家時願可真是厲害,考上京北大學,真是給咱姜家爭光。”

姜建明臉上露出一絲勉強的笑意,語氣淡淡:“她也就光學習好,還是月明厲害,現在在京北翻譯所工作。”

姜時願低著頭,默默吃著菜,心裡卻像被什麼東西狠狠揪住。這麼多年,她從未從父親口中聽到一句誇獎。她早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可每次聽到,心裡還是會難受。

“姜時願,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沒有期待,就不會難受。”她在心裡默默告訴自己。

草草吃完飯,姜時願藉口剛回來太累,提前離開了爺爺家。回家的路上,天空中煙花四起,五彩斑斕的光芒照亮了夜空。姜時願獨自走在街上,耳邊是此起彼伏的鞭炮聲。突然,一聲巨響,天空中綻放出一朵巨大的煙花,璀璨的光芒將她的臉照亮了幾分。

手機在口袋裡不停震動,她拿出來一看,是同學群裡發來的新年祝福。方梨的消息格外顯眼:“時願,新年快樂!吃了什麼好吃的?”

姜時願低頭回復:“新年快樂,梨子。你吃了什麼?”

方梨很快回復:“那可吃了太多了,我吃了我最喜歡的大肘子!”後面還加了一個流口水的表情。

姜時願忍不住笑了,回覆道:“哇,梨子,我也好想吃。”

兩人聊了幾句,姜時願的心情稍微輕鬆了一些。她抬頭看著天空,心裡突然湧起一個念頭:她現在有點想沈淮序。他在京北,此刻在做什麼呢?

她搖搖頭,將這種莫名的情緒壓下去,繼續向家走去。

到家後,房間裡一片漆黑。姜時願打開燈,倒了一杯水,走進自己的房間。她坐在書桌前,喝了幾口水,隨後從書架上拿出一個厚厚的筆記本。那是一個嶄新的、精緻的筆記本,封面上的燙金花紋在燈光下閃著微光。

姜時願打開筆記本,拿起筆,思索片刻後,開始寫下:

親愛的沈先生,

今天是農曆新年的第一天,不知道你在京北過得怎麼樣?我很想跟你說一聲新年快樂,可想到沒有你的聯繫方式,只有張特助的,可我不想發,我只想單獨發給你一人。這樣想到,我似乎也是一個很執拗的一個人。

其實,我覺得我一直不是一個很好的女孩子。我出生在一個小地方,家裡人也深受封建思想的影響。他們一直認為女孩子沒什麼大成就,長大後唯一的使命就是嫁一個好人家。可我從小就不認同這種觀點。為什麼女孩子的一生要靠婚姻來衡量?為什麼女孩子就不能成就一番事業?懷著這樣的志氣,我在學生時代努力學習,一開始是想證明給他們看。直到那年暑假,我考上了京北的重點大學。那時的我很高興,覺得終於可以讓他們意識到,我不比男孩差。

可當我興沖沖地想要告訴他們這個好消息時,卻在門外聽到他們與大伯的對話:“一個女孩子上完大學,年齡也不小了,回來嫁人好好過日子。女孩子也不指著有什麼大出息。”那一刻,我明白,他們是改變不了的。我要逃離這個令人窒息的地方。

初到京北時,我被那裡的繁榮所吸引。那時我下定決心,一定要在這個地方落地生根。我規劃好了自己的未來,可現在想想,終究還是太稚嫩了。在我每天拼命學習,以為即將得到留學申請時,卻因為別人一句輕飄飄的話,名額被頂替了。我終於明白,這個世界是殘酷的。沒有資本,再好的計劃都會落空。

一顆歪心思從那時開始萌芽。我想找一個靠山,為了我的夢想,無論付出什麼代價都可以。偶然與朋友去酒吧玩,卻沒想到能在那裡遇見你。那時我危機四伏,只有你,我知道你的名字。雖然不知道你是否認識我,但我還是大膽地叫了你的名字。現在想起來,自己還真是大膽。

然而令我始料未及的是,在那個關鍵時刻,你居然挺身而出,毫不猶豫地將我護在了身後。那一刻,彷彿時間都凝固了一般,周圍的一切喧囂與紛擾都漸漸離我遠去,唯有你堅定而又偉岸的身影深深地印刻在了我的腦海之中。 還記得當時,你輕輕地脫下自己身上那件厚重的大衣,小心翼翼地披在了我的肩頭。那一剎那間,一股暖流如同洶湧澎湃的潮水般瞬間席捲了我的全身。那種溫暖的感覺,就像是冬日裡的一縷陽光,直直地穿透了層層陰霾,灑落在了我那顆早已冰冷的心間。 時至今日,每當回憶起那件大衣搭在我身上時所傳遞出的溫度,那份溫暖依舊能夠清晰地浮現在我的心頭,讓我久久難以忘懷。對於從小缺乏父愛的我而言,這樣的關懷簡直就是一種遙不可及的奢求。 一直以來,“父親”這個稱呼於我而言,僅僅只是一個空洞的名詞罷了。在我的成長曆程當中,他更像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存在,如同家中一件被遺忘在角落的裝飾品,雖有其形,但卻毫無實際意義。人們常說,父愛如山,深沉而又廣博;父愛如海,遼闊而又包容。每一個女孩在這漫長的人生旅途之中,首先感受到的來自異性的關愛理應便是源自父親那寬厚的臂膀和無盡的呵護。只可惜,這般美好的情感體驗,我卻從未有幸親身領略過。 但是就在那時,就在你做出那個簡單卻飽含深情的舉動之時,我生平第一次真真切切地領悟到了關愛的真諦。

那時的我,鬼使神差地動了小心思。我想和你有聯繫,不想我們就此別過。於是我藉口洗乾淨衣服還給你,其實,我就是想再見你一面,想再見你一面又一面。

我知道,我其實不是一個好女孩。我一直都是有目的地接近你,想拿你當階梯,借你的高枝,去完成我的目標。寫到這裡,我都很鄙視我自己。

再次見面是在餐廳裡。當我看見你與江小姐一同而來,我站在餐廳門前迎接時,那一刻,我就知道,我的那些心思簡直就是不知天高地厚。你對我那些紳士的舉動,處處分寸得當,我就知道你肯定是不喜歡我,甚至也看出了我的心思。雖然我有歪心思,但有女朋友的人,我是絕對不會再糾纏的。於是,我下定決心忘記這段經歷,消除我這個歪心思。

可我沒想到,你竟然會突然出現在我的面前,並且直言自己目前還是單身狀態。不僅如此,你還跟我開起了玩笑,那輕鬆詼諧的話語彷彿一陣春風拂過我的耳畔。在這裡不得不插上一句,當你展顏歡笑的時候,簡直美得令人心動。沈先生啊,難道你不清楚自己是多麼擅長撩撥人心嗎?就像一顆石子投入平靜的心湖,攪亂了我的思緒,令我心神不定,而你自己卻能夠泰然自若、氣定神閒。

後來,你看我失落,帶我去吃麻辣燙。其實,那時我超級感動。或許是因為原生家庭不好的緣故,小時候,每當我渴望得到某種食物或是心儀已久的玩具時,如果最終沒能如願以償,等待著我的往往不是父母的理解與關愛,而是他們嚴厲的斥責以及與其他孩子的比較。久而久之,這種成長環境塑造了我如今得過且過的性格。對於很多事情,我總是抱著一種“有自然好,沒有也無所謂”的態度。

可不知為何,那時的我能在你面前展露出小孩子的脾性,而你也滿足了我的要求,不惜開車半小時去吃那碗奢侈的麻辣燙。說實話,那真是我吃過的最好吃的麻辣燙。你說喜歡再帶我來吃,可我知道那只是你的客氣話罷了。可我依然很開心。

寫完這些,姜時願感覺如釋重負。她合上筆記本,將它小心翼翼地放進行李箱的最底層,生怕被別人發現。做完這些,她洗漱完畢,躺在那張小床上,聽著外面此起彼伏的鞭炮聲,漸漸進入了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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