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值班室,沈晚星癱坐在椅子上,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
窗外的天空已泛起魚肚白,新的一天即將開始,而她覺得自己像是剛從一個漫長的噩夢中醒來。
打開電腦,她猶豫了片刻,還是輸入了“厲墨寒 手術”幾個關鍵詞。搜索結果大多是他收購醫院或投資醫療項目的新聞,直到她翻到第七頁,才看到一則二十年前的小報道:
《厲氏繼承人遭遇綁架,獲救時傷勢嚴重》
配圖是一張模糊的黑白照片,一個約莫十歲的男孩被擔架抬出廢棄建築,臉上打著馬賽克,但露出的手臂上滿是傷痕。
沈晚星的心揪了一下。原來他身上的傷是這樣來的…可是這與她有什麼關係?為什麼他會保存她小時候的照片?
一個念頭突然閃過——也許照片上根本不是她,而是別人。畢竟她沒有五歲前的照片,奶奶說她小時候家裡失火,相冊都燒光了。
她關掉搜索頁面,轉而調出醫院的抗生素使用記錄。輸入厲墨寒的名字,系統卻顯示“權限不足”。這很奇怪,作為主治醫師,她應該有權限查看任何患者的用藥記錄。
除非…這些記錄被人為加密了。
“原來厲總才是醫院最大的感染源。”她喃喃自語,手指無意識地敲打著桌面。
門口傳來腳步聲,沈晚星迅速切換屏幕。小林探頭進來:“沈醫生,有您的一個快遞。”
小林將一個牛皮紙信封遞到她手中說到,”上面沒有寄件人信息耶“。沈晚星道謝後拆開信封,裡面是一份泛黃的土地收購合同,標題赫然寫著《沈家村土地收購協議書》,簽署日期是二十年前,買方是厲氏集團的前身“明遠製藥”。
沈晚星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明遠…和她父親同名?這也是巧合嗎?
合同最後一頁的簽名處,龍飛鳳舞地簽著“厲成峰”三個字——厲墨寒的父親。而在見證人一欄,她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王守業,現任衛生局局長,就是把她從青溪鎮調來滬城的那個人。
沈晚星的太陽穴突突直跳。她八歲那年,曾偷偷溜進閣樓找父母留下的東西,卻只翻到一堆發黴的文件。正當她試圖辨認那些模糊的字跡時,房梁突然斷裂,砸碎了角落裡的藥罐,玻璃碎片劃傷了她的後背…
至今那裡還有一道疤痕,形狀像是一彎月牙。
電腦屏幕突然跳出提醒:上午九點,抗癌藥項目進度會議。
沈晚星被這突兀的提示聲拉回現實,她深吸一口氣,關掉提醒,將那份土地收購合同匆匆塞回信封。此刻,她的內心猶如一團亂麻,無數的疑問和猜測在腦海中交織。老藥廠就像一個巨大的謎團,吸引著她去探尋真相,畢竟,現在這種被人暗中操控、玩弄於股掌之間的感覺,實在讓她難以忍受。
她拿起手機,手指顫抖著回覆那條匿名短信:「今晚十點,不見不散。」按下發送鍵的瞬間,辦公室的門再次被推開。沈晚星抬頭,對上厲墨寒冷峻的面容。他已經換回了慣常的黑色西裝,筆挺的西裝將他的身材襯托得更加挺拔,手背上的針眼被一塊小小的創可貼蓋住,不仔細看很難發現。
“準備好了嗎?”他的聲音低沉而平靜,彷彿凌晨在病房裡的那場衝突從未發生過。“會議要開始了。”
沈晚星將信封悄悄塞進抽屜,儘量讓自己的動作顯得自然:“馬上來。”
跟著厲墨寒走向會議室的路上,沈晚星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他的後頸上。那裡有一小塊皮膚顏色異常,像是燒傷後留下的疤痕,形狀…也像是一彎月牙。這與她後背的疤痕何其相似,一種莫名的不安在她心中蔓延開來。
“你在看什麼?”厲墨寒突然回頭,銳利的眼神彷彿能看穿她的心思。
沈晚星慌忙移開視線,心跳陡然加速:“沒什麼。”
會議進行得出奇順利。厲墨寒全程保持沉默,深邃的眼睛偶爾掃視著會議現場,讓人捉摸不透他在想什麼。只在最後,他做了簡短總結:“ST – 72項目進展符合預期,下週一進入動物實驗階段。”
散會後,其他醫生迅速離開,只剩下沈晚星還在整理資料。厲墨寒走到她身邊,放下一把鑰匙。
“實驗室的通行卡。”他說,語氣平淡卻不容置疑,“以後你可以隨時出入。”
沈晚星驚訝地抬頭,眼中滿是疑惑:“為什麼突然…”
“不是突然。”厲墨寒打斷她,眼神堅定而神秘,“從一開始就計劃好的。”
就在這時,他的手機突然響起。他看了眼屏幕後,快步走出會議室,沈晚星隱約聽到他說“文件找到了?”、“盯緊那個地方”之類的話。
鑰匙在掌心留下一道淺淺的壓痕。沈晚星想起抽屜裡的土地收購合同,一個大膽的想法浮現在腦海:或許厲墨寒給她的實驗室權限,就是為了監視她的一舉一動。這個想法讓她不寒而慄,彷彿自己一直生活在一個無形的牢籠中,被人時刻監視著。
將鑰匙放進口袋時,她的指尖碰到了另一個硬物——月光石項鍊。自從那晚厲墨寒告訴她這是母親的遺物後,她就一直隨身攜帶,卻再沒有戴過。月光石在她的指尖散發著淡淡的涼意,彷彿在訴說著一段不為人知的故事。
傍晚查房結束後,沈晚星迴到辦公室,發現桌上多了一個精緻的食盒。打開食盒,裡面是還冒著熱氣的飯菜,全是青溪鎮的家常菜式,連奶奶常做的苦瓜釀肉都有。沒有署名,但她知道是誰放的。這種被監視又被照顧的感覺讓她毛骨悚然,彷彿自己是一隻被人玩弄的玩偶。
時鐘指向九點,距離約定時間只剩一小時。沈晚星換上便裝,將月光石項鍊塞進襯衫領口。如果這項鍊真如厲墨寒所說能保護她,那麼今晚她需要一切可能的庇護。
路過護士站時,小林叫住她:“沈醫生,您現在要出去嗎?”
“嗯,有點私事。”沈晚星隨口應道,儘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輕鬆。
“對了,”小林壓低聲音,眼神中透露出一絲神秘,“您上次讓我查的事情有眉目了。明遠製藥的創始人確實叫沈明遠,在二十年前突然失蹤,公司被歷氏集團收購了。”
沈晚星的腳步猛地頓住,心臟彷彿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揪住:“那個人是什麼時候失蹤的?”
“1998年5月,”小林看了看筆記本,表情嚴肅,“正好是厲夫人去世後的第三天。”
5…又是這個數字。小雅去世的日子,厲墨寒母親去世的日子,現在又加上沈明遠失蹤的日子…這一連串的巧合讓沈晚星感到不寒而慄,彷彿有一隻無形的手在背後操縱著這一切。
“還有更奇怪的一件事,”小林繼續道,“我查了當年的報紙,發現有一則很小的訃告,說是明遠製藥的沈明遠夫婦死於車禍,但他們五歲的女兒卻下落不明。”
沈晚星感到一陣眩暈,不得不扶住牆壁才能站穩。五歲的女兒…和她被父母拋棄的年齡一樣。一種強烈的預感湧上心頭,她覺得自己離真相越來越近,但又害怕面對那殘酷的現實。
“那查到那個女孩…叫什麼名字?”沈晚星的聲音顫抖著,充滿了期待和恐懼。
小林翻著筆記:“報紙上沒說,但我找到一個老記者,他說記得那孩子叫沈星辰。”
星辰…晚星…這怎麼可能只是巧合?沈晚星的大腦一片混亂,無數的回憶和猜測在腦海中碰撞。
“謝謝你了,小林。”沈晚星的聲音飄忽得不像自己,“我有點事,我得走了。”
走出醫院大門,夏夜的熱浪撲面而來,彷彿是命運對她的一次考驗。沈晚星站在路邊等出租車,腦海中不斷閃回那些零碎的記憶片段:漏雨的閣樓、發黴的文件、破碎的藥罐…還有那個在孤兒院被打針的男孩。
如果…如果她不是被父母拋棄,而是他們真的死了?如果她本名是沈星辰,而“晚星”是奶奶為了保護她改的名字?這些想法如同潮水一般,不斷衝擊著她的內心。
一輛出租車在她面前停下。沈晚星拉開車門,報出沈家村老藥廠的地址。車子駛入夜色中,她透過車窗看到醫院頂層的燈光依然亮著——那是厲墨寒的辦公室。
他是否正通過某個監控正在看著她離開?是否已經知道她要去哪裡?月光石貼著她的皮膚,傳來絲絲涼意,像是某種無言的警示。
沈晚星緊握著口袋裡的手機,屏幕上是她剛剛發出的第二條短信: 「如果你真是朋友,就告訴我——厲墨寒為什麼要監視我這麼多年?」手機在她的手中微微發燙,彷彿承載著她所有的疑惑和不安。
車子在黑暗中疾馳,駛向那個未知的老藥廠,而等待她的,究竟是真相的揭曉,還是更深的陷阱,她一無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