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時辭漆黑的眸子微不可察地睜圓一些,深邃幽暗的瞳孔,帶著明顯的錯愕,就這樣定定地看著女生。
幾息之後,他接受這個女孩毫不害怕他的事實。
十字架上那個女人悽慘的景象呈現在這兒,他不信她沒有看到。
然而,她無視了。
她真的一點都不怕?
紀時辭眸光深了深,注視著面前的女孩。
她從醫藥箱拿出,雙氧水,酒精,紗布,傷藥,有條不紊地幫他處理傷口。
清洗乾淨他手上的血汙,留下的只有手指上淺淺的紅痕。
這是剛剛被那個女人脖子上的紐扣,不小心劃到的。
很小的傷。
再晚一點,可能就癒合了。
然而這個發現,卻似乎並沒有讓靈晝鬆口氣,眼底閃過一絲陰鬱。
賤人。
可樂:【你別在心裡罵,你倒是罵出聲啊。】
靈晝:……
可樂這會兒回過味兒來,好像有什麼東西出乎了它的意料。
只見靈晝將創可貼規整地貼在男子手上,抬起頭,眉眼彎彎,“少爺,沒事了,只是小傷,很快就會好。”
看看,多麼溫暖治癒,即便是一點小傷口,都能做到用最認真的態度對待,並給予關心和安慰。
說她是溫柔治癒系吧,好像也確實是。
可又好像不是那麼回事兒。
靈晝抱著自己的醫藥箱,眨了眨眼睛,“現在我可以走了嗎?”
紀時辭收回自己的手,漫不經心地用指腹摩挲著食指上的創可貼,纖長的睫毛遮住眼裡一閃而逝的晦澀。
他嘴角微微彎起,不似平常冰冷殘忍的弧度,而是真實的笑意。
證明他此時心情是真的不錯。
管家在一旁看著,十分錯愕。
心裡出現那句十分經典的,好久沒有見少爺笑了。
“不可以。”
紀時辭指著十字架上的女人,“你要救的人是她。”
“好的少爺。”靈晝轉身提著藥箱走向女人。
在背對紀時辭的那一瞬間,笑眯眯的臉沉了下來,撇了撇嘴角,小表情裡盡是不情願。
她用腳趾頭猜都知道是這個女人傷了主神大人。
可惡!
靈晝走向女人,就立刻發現不對。
她要自殺。
她下意識撕向自己的衣服,然而,無事發生。
布料太結實了。
於是她只能眼疾手快地在地上撿了一塊不知道什麼用的布,塞到了女人嘴裡。
女人惡狠狠地瞪著她,眼裡彷彿有一個吃人的怪物。
靈晝笑眯眯的,“少爺讓我救你,你可不能死哦。”
女人看著女孩燦爛的笑臉,莫名打了一個寒噤。
女人最後沒死成。
靈晝和紀時辭一塊離開地下室,來到外面,陽光落在他們身上。
靈晝看了一眼手錶,轉過頭,聲音軟軟,“少爺,快到晚飯時間了,我回去做飯了。”
紀時辭盯著她,點了點頭。
靈晝向廚房的方向走去,栗色的捲髮被束成馬尾,隨著走動一晃一晃的。
紀時辭心裡泛起一層層漣漪。
她居然,真的不害怕。
難以置信。
真的這麼沒心沒肺嗎?
管家:“少爺,那楚悅……”
楚悅就是地下室的那個女人,同時也是在紀時辭身邊照顧三年的私人醫生兼營養師。
楚悅寡言少語,性格孤僻,然而在照顧紀時辭這件事情上細緻入微。
三年的時間,足以紀時辭對她放下戒備,將她當成自己人。
卻沒想到到頭來,這仍舊是一場算計。
楚悅接近他,是有目的的。
隱忍三年,最近才暴露了真面目,想要毒害他。
之前就已經審問過。
楚悅表示沒有人指使她,她是因為父母被紀時辭害死,找過來報仇的。
但事情哪有那麼簡單,她說的紀時辭一個字都不會信。
來到莊園工作要經過層層篩選,楚悅的信息是被偽裝過的,一個普通女孩無法做到這個地步,背後一定有強大的勢力做支撐。
只是他得罪的仇家太多了,一時間也猜不出來幕後主使是誰,只能審問。
紀時辭:“楚悅的真實身份,還有她父母的信息,查到了嗎?”
“助理已經送過來了。”
紀時辭沒再說什麼,回到房間。
紀時辭看了一眼助理送過來的資料。
楚悅家境貧困,父母都在工地工作,三年前工地因為偷工減料,建築倒塌,她的父母都死在意外之中。
楚悅渾渾噩噩地舉辦了父母的喪事,接著就有一個人找到她,說可以幫她報仇,以及提供了各種資料,讓楚悅相信她的仇人是紀時辭。
紀時辭修長的手指敲了敲資料。
他記得,紀氏集團確實是那片工地的開發商,但是這個項目,好像是他的好叔叔一直在負責。
楚悅就算要報仇,也報不到他身上。
她的仇人,找錯了。
“咚咚咚……”
敲門聲響起,接著一個毛茸茸的腦袋探了進來。
“少爺,我能進來嗎?”
紀時辭看她一眼,“進來吧。”
靈晝端著晚餐走進來。
紀時辭將資料遞給助理,“把真相告訴她。“
助理心情複雜。
他幾乎已經可以想象到,楚悅看到這份資料會是何等的崩潰。
隱忍三年,忍著屈辱和仇恨,和自己仇人作伴,最後卻發現自己報錯了仇,想想就……
“是。”
助理拿著資料離開。
靈晝一點都不在乎他們在商討什麼,將晚飯端到紀時辭手身邊。
智能系統在紀時辭面前升了一個桌板。
“少爺吃飯。”
紀時辭若有所思地看著靈晝,“你不想知道,地下室的那個女人是誰?”
靈晝在床邊坐下,“少爺如果想說的話,我願意聽。”
紀時辭簡單說了一下事情的經過。
雖然在地下室裡的時候,骨子裡的惡劣因子爆發,確實想要試探一下靈晝的反應,可既然她都不害怕,他也沒必要讓她誤會。
紀時辭淡漠地說:“等她知道真相,估計更加不會想要活下去了。”
靈晝點點頭,“少爺為什麼要救她呢?”
紀時辭眼裡流轉著幽暗的光芒,“她是敵人刺向我的一把刀,我還回去,很合理。”
靈晝嘟嘴,“那還真是便宜她了,少爺真是善良。”
紀時辭微微一頓,懷疑聽錯了。
善良這兩個字,用來形容他,還真是不可思議。
“怎麼說?”
靈晝百無聊賴,“不管怎麼說,她想要害你是事實,即便是被人誤導,即便她自己也很可憐,可做錯事情,就要付出代價……萬一,少爺真的被她害死了呢?”
說到最後,靈晝身上散發出淡淡的陰鬱氣息,以及毫不掩飾的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