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怕死的皇帝只餘下兩個月的壽命。
青城山上的老道說，只有將軍府的蘇家女可為皇帝續命三十年。
聖旨入將軍府的那天，小姐將作為婢女的我迷暈。
“昭昭，蘇家戰無不勝，功高蓋主，這次入宮我恐怕沒命回來。”
“你自幼便同我一起長大，你肯定也不捨得我死吧。”
“以後你就是蘇家小姐，蘇朝。”
一夜之間，我變成了母儀天下的皇后。
蘇朝不知道的是，我本是困在將軍府的護軍神獸。
只要我離開將軍府，戰無不勝的蘇家軍，別想再打一場勝仗。
1
蘇家出征三個月，每每傳來捷報，蘇朝在京城貴女面前的氣焰就要助長几分。
京城中無論是哪家的小姐惹了蘇朝，只需要一句：
“我爹可是當今名將蘇棠，你算個什麼東西。”
便能讓京城的惡犬離她三里勿近。
而我這個自小跟在她身邊的丫鬟也佔盡了仗勢欺人的好處。
今日蘇朝想吃豆餅，卻被丞相家的二小姐搶了去。
蘇朝見我在哭，搶了商販的銅鑼找上丞相府。
“陳君柔，你們丞相府仗勢欺人！”
“你們見我爹孃不在家，專挑了時間欺負我們家昭昭！”
“一碟子豆餅又不是什麼稀罕物件，怎麼專要我們昭昭食盒裡的那碟？”
她在丞相府門前又哭又鬧，更加坐實了她京城小霸王的悍名。
我不知道她這樣是為什麼，可總歸是待我極好的。
蘇朝去了成衣店，也會給我買了新鮮衣服。
吃穿用度與蘇朝一般，甚至出門還有兩個丫鬟婆子跟著。
這般想著，陳丞相竟然真的拉了陳三小姐出門，給蘇朝賠禮道歉。
蘇朝笑著，擺擺手，招呼我過去。
“別人倒是沒什麼，可昭昭是我妹妹。”
“父母臨行前，特意同我交代了，要照顧好妹妹的！”
丞相大人又向我賠了禮，蘇朝才就此放過。
“是老夫教女不嚴，還請蘇家小友見諒。”
我見狀，急忙將臉上的淚囫圇了一通，朝著丞相大人拜了又拜。
“算了，丞相大人與我們父親同朝為官，此事便就此揭過。”
“今日我乏了，便帶著妹妹先走了。”
蘇朝親暱的拉著我的手，直接上了將軍府的馬車。
馬車上，我仍舊一臉擔心的看著蘇朝。
“小姐，我只是蘇家的奴僕，這樣說該不會授人以柄吧？”
她笑著拍了拍我的手。
“父親母親對我無有不依的，明天我們就能在宗祠上加上你的名字。”
“明日，你便也是蘇家的一份子。”
“以後，我們就能以姐妹相稱了。”
我懵懂的點頭，好像聽懂了，又好像沒聽懂。
捷報再度傳入京中，蘇家軍再度破敵三千，直指敵軍都城。
皇帝龍顏大悅，傳信來了蘇家，要蘇家的主子跟著他去青城山為蘇家軍祈福。
蘇朝原本想跟著去的。
卻因為太過興奮，折騰了一晚上。
還吹了涼風，啟程之時，只說頭暈。
“昭昭，為了給蘇家軍祈福，我昨晚一夜未睡。”
“今日你來了，便替著我為蘇家軍祈福吧。”
她躺在床上，臉上滿是痛苦。
我摸了下她滾燙的額頭，怎麼也不肯離開。
“小姐，我應該在你身邊照顧你的。”
“這些人笨手笨腳的，怎麼有我照顧的盡心？”
她笑著摸上了我的頭。
“沒什麼不盡心的，你只管拿出我蘇家小姐的款來，要是惹了禍，有蘇家宗族為你抗著。”
我眼含熱淚，直到她說。
“昭昭，今日若是蘇家人缺席，蘇家才真的大禍臨頭。”
想想蘇家這些將我養大的人，我總是有些不捨。
“周媽媽，你同昭昭一同去。”
這次我仍舊拒絕了蘇朝的提議。
“小姐，我走了，周媽媽就是你身邊唯一盡心的人了，你還是把她留在身邊吧。”
她這一次沒有拒絕。
2
皇家的馬車剛到，周媽媽便拉著我的手，久久不能回神。
她們說，我年少時候，被人扔在了將軍府門前。
當時將軍夫人心善，叫周媽媽一同餵養我和蘇朝。
周媽媽當我是親生女兒對待的。
現在她拉著我的手不肯鬆開，我仍舊滿是疑惑。
直到大監催促的聲音傳來，她才放開了我的手。
“蘇小姐，可莫要誤了吉時。”
我上了車，卻是一步三回頭。
此時的天際泛起魚肚白，與那些大人們，一同走在浩浩蕩蕩的隊伍中。
我只覺得睏倦。
小福是個啞女，被蘇朝安排在我身邊。
將我照顧的很周到。
一直到了晚上，我們這一行人，才到了青城山腳下。
聖上率先走下車，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往山上爬去。
小福跟在我身邊，悶頭爬山。
我無聊的打量著周圍的花草樹木。
抬頭看著隊伍最前面的明黃色身影，心中忍不住嘀咕。
也不知道要求什麼，竟然要這般心誠。
可能是風吹的原因，左側肩膀竟然泛起陣陣寒意。
我原本跟在隊伍最後，不想這些文臣的體力太差，竟然讓我混到了隊伍的最前頭。
直到山門前，一個牛鼻老道站在門前，笑著朝這邊行禮。
“聖上。”
前面的明黃身影搖了搖手。
到了這裡，我肩膀處的涼意更甚。
兩人寒暄了幾句，便進了道觀，讓我們這些跟來的自己去玩。
青城山的道觀是我見過最大的道觀。
從山上走上來要兩個時辰，去睡覺的地方竟然還要半個時辰。
好在這裡的被子比將軍府的更暖。
明日還要沐浴焚香，祝禱天佑盛世。
我閉上眼睛，入夢。
夢中只有人喚我，“昭昭。”
我只看見了蘇家的祠堂和正廳被鎮著的一尊烏龜泥塑。
直到回家，我都不知道這幾日是怎麼在那道觀中度過的。
從車上下來，我被折騰的像具散了架的行屍走肉。
蘇朝在家中見了我，笑著上前給我放假。
“昭昭與小福都累了，先回去睡吧。”
只一夜的功夫，蘇家捷報再度傳回京中。
同時傳出的還有聖上即將病故的消息。
那日在青城山見到的老道也跟來了京城。
京城傳出，聖上需要娶妻續命的傳聞。
當日有人在街上聽了傳聞講給蘇朝，她的臉上透著耐人尋味的笑。
她轉頭看向我。
“咱們昭昭的好日子到了。”
3
聖旨入將軍府的那天，祠堂前的那那顆桂花樹開了。
與那道聖旨一同進府的還有五十抬金銀和各式花樣衣服。
大監在唸出‘求娶蘇朝’的時候，蘇朝的臉上，只剩下青紫色。
蘇朝接過聖旨，面如死灰。
等著蘇朝將大監送走，蘇朝便將自己鎖進了房間中。
期間只有我守在她的房門外。
時不時的聽見她在裡面怒罵。
“怎麼會！怎麼可能！為什麼會這樣！”
“這次我明明……”
她說著一些我聽不懂的話。
“昭昭，你進來。”
蘇朝將自己關在房間中兩個時辰，直至剛剛，她才重新恢復了原本的冷靜。
打開門，她坐在梳妝鏡前，正在梳髮。
“昭昭，你想進宮嗎？”
想到宮裡的豆餅和各式各樣的好吃糕點，我應該是想去的。
可是這個想字，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直到最後變成了一言不發的搖頭。
蘇朝危險的看著我。
“為什麼不想？”
“就算今後將軍府只剩下你一人，你也要留在這裡嗎？”
我毫不猶豫的點頭。
蘇朝輕哼了一聲。
她指著一邊的茶水道。
“皇上賜婚的匆忙，明日便要我入宮。”
“你將這茶喝了，之後，便守在將軍府，等著父親母親歸家吧。”
喝過茶後，我只覺得頭暈乎乎的。
整個人直直栽在地上。
只覺得額頭上傳來絲絲縷縷的疼，卻無論如何也睜不開眼睛。
耳邊清晰的傳來蘇朝的聲音。
“昭昭，蘇家太得民心，終究被昏君忌憚。”
“這賜婚求娶不過是讓我蘇家人歸家的藉口。”
“皇帝暴戾，我不能嫁他。”
我只聽見了蘇朝的低笑聲。
“昭昭，你自幼便同我一起長大，你肯定也不捨得我死吧。”
“以後你就是蘇家小姐，蘇朝。”
皇帝抱恙，大婚一切從簡。
我全身能動的時候，已經入了深宮。
直到一襲明黃身影將我面前的紅蓋頭掀開。
他笑著看向我。
“昭昭，你讓我等得好苦。”
他面色紅潤，完全看不出要死的樣子。
沒等我起身下跪行禮，他直接笑著將我抱上床。
“昭昭，春宵一刻值千金呀。”
他在我耳邊低笑。
我學著話本子裡的賢后說道。
“陛下，朝政更為重要，您還應該以江山社稷為重。”
“皇帝大婚，休朝三日。”
他只留了這話便將我的眼睛蒙上。
“昭昭，你終於是我的了。”
“還有，朕叫楚景恆。”
從前小姐見我喜歡看那些孺子學問，只覺得無趣。
後來不知道在哪找的畫本子，經常與我討論。
不知道為什麼，小姐說著便紅了臉。
現在楚景恆竟然也變成了那上面的人，難纏的緊。
三日後，蘇家戰敗的消息入了皇城。
皇帝收到捷報的時候正巧在我身邊。
“昭昭，蘇家軍戰敗了。”
小福神情恍惚的看著我，將一封信放在我手上。
是蘇朝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