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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娥腿腳一軟,被母親強硬扶住身形,這才沒癱軟在地。
而府中小廝早在得了我吩咐後齊齊朝繡樓下衝去。
母親大喊一聲,“站住。”
這聲太過聲嘶力竭,別說小廝了,就連繡樓下等著搶繡球的霍言都眼含驚訝往上看。
彈幕再次瘋狂襲來。
“妹寶別犯傻,那可是未來天子,得罪不起。”
“其實妹寶就是不想嫁給乞丐吧,還以為是個好姑娘,沒想到也是個嫌貧愛富的撈女。”
“嫁吧嫁吧,嫁給霍言一時風光一輩子受苦,你就老實了。”
我蹙眉不解,中間那條彈幕沒看懂。
為什麼不想嫁給乞丐就是嫌貧愛富?
世間男子皆以封侯拜相為榮,為何到了女子就要安分守己不能為自己謀求高位?
正百思不得其解之時,母親發了話。
“孽障,放著霍家這麼個好人家不要,非要拋繡球給乞丐,咱們喬家的臉都給你丟進了。”
母親手帕捂嘴,遮住勾起的唇角,眼神閃過一絲得逞。
“既然如此,咱們喬家乃是信守仁義的人家,來人,去把姑爺請上來。”
素娥站在角落裡,低頭頷首,眉眼盡是得意。
“什麼姑爺!”我怒火攻心,“這裡面有貓膩,我明明是衝著霍言拋的繡球。”
“想賴賬?”說話間,那乞丐上來了,手裡墊著繡球,隔著老遠身上的臭味都燻得我想吐。
“你們喬家可是大戶人家,你們要是賴賬,咱就報官。”
彈幕適時飄了出來。
“妹寶,還等什麼,快說你和霍言毫無關係。”
“說你痛恨霍家痛恨喬家,只等著有人能救你出火海。”
“天子一怒浮屍千里,妹寶一定要表現得非此人不可才行。”
我心頭一震。
這些話,是我前世拋完繡球時彈幕引導我說的。
就因為這些話,我成了全京城的有名的痴漢女。
人人見了我都指指點點嘲笑謾罵。
母親更是說我不孝,將我的嫁妝減掉九成,還放話說我不再是喬家的女兒,誰要是接濟我,誰就是與喬家過不去。
我攥緊手指,任由指甲陷進手掌心,掐出淡淡血跡。
素娥見我不語,神色愈發著急,隨即緩緩引誘:
“小姐,其實,姑爺也挺好的,你不是一直說你不喜歡喬家嗎?還說夫人苛待你……”
“啪”的一聲,一個巴掌扇在她臉上。
“詆譭主母,隨意插嘴,還在繡球上做手腳,素娥,我還真是瞧了你了。”
素娥捂著腫起來的半邊臉,委委屈屈跪下喊冤。
母親卻臉色驟變,厲聲呵斥:
“你自己拋的繡球,自己選的人,要怪就怪你平時不積德,要受苦受罪。”
她厭惡地看著我,“行了,事已至此,你就少要點嫁妝,嫁過去吧。”
乞丐一聽興奮地給母親磕頭,“多謝岳母,小婿一定好好孝敬您,好好對大小姐。”
那姿勢又滑稽又卑微,周圍人捂著嘴笑出了聲。
他磕完頭,站起身來就要拉我。
我一腳踹到他心窩上,拔出簪子抵在喉嚨上,“誰敢碰我?”
繡樓上下一片譁然。
誰都沒想到,一場尋常的拋繡球,先是繡球長了眼跑到乞丐懷裡,後是當孃的逼迫女兒履行承諾,最後還鬧到以死相逼的地步。
“小姐,您別這樣……”素娥帶著哭腔上前,不知是想奪我的簪子,還是想趁機逼死我。
我“呸”一口痰啐了她一臉。
母親心疼地掏出帕子來幫她擦拭,她帶著怨毒惡狠狠看我。
“繡球長了眼往一個地方飛,那這地方一定和繡球同時擁有一正一反兩塊磁鐵。”
說完,我抓起繡球狠狠往地上一摔,哐噹一聲響,明顯異於繡布。
眾目睽睽之下,母親沒辦法,只好裝模作樣讓貼身的李嬤嬤拿了把剪子過來。
剪子剪開繡球的一瞬間,李嬤嬤臉色一滯。
她抬頭看向母親。
母親輕輕搖搖頭。
李嬤嬤手指靈巧探進繡球,悄悄將磁鐵塞進袖口。
我一把擒住李嬤嬤的腕子,任由磁鐵掉落。
“李嬤嬤,當著主母的面,你敢弄虛作假?”
李嬤嬤眼珠子一轉,立刻跪地磕頭:
“大小姐啊,就算你嫌貧愛富,也不能甩鍋老奴偷東西啊。這塊磁鐵,是老奴自己的,繡球裡空空蕩蕩什麼東西都沒有。”
素娥悄悄貼在母親耳邊說了去,“此事不易再拖延。”
母親臉色一變,突然命人壓住我:
“我喬家怎麼出了你這麼個背信棄義的東西,今日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來人,準備花轎,抬起郊外乞丐窩。”
乞丐樂得直流口水,連連擺手,“不用花轎,我背得動。”
又引起一陣鬨笑。
我使勁兒掙扎,兩個婆子按不住我。
母親上前一步啪啪甩了我兩巴掌,薅著我頭髮拖著就走。
我雙頰腫脹,額頭撞在地面上,眼前陣陣眩暈。
彈幕瘋狂閃爍起來,一改先前的偽善,露出真面目。
“哈哈哈,痛快!”
“老老實實嫁給乞丐就行了,你也享受了十多年福分了。”
“最好被乞丐賣到青樓裡,千人騎萬人踏。”
繡樓外的人越來越多,不少人探頭探腦過來看熱鬧。
我被粗暴地拖下樓,整個人狼狽不堪。
有人拿著繩索過來捆住我,粗糲繩子磨著我脖子手背出了血印,繩結勒的我喘不過氣來。
可母親猶嫌不足,扔過破布來讓人塞我嘴裡,似乎生怕我亂喊亂叫。
素娥站在她身旁,手帕捂嘴,得意淺笑。
“起轎!”
她大喊一聲,轎子晃悠悠抬起來。
我絕望地閉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