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江九!”
陈耀努力瞪眼使眼眶里聚满了泪水,要掉不掉的,试图煽情。
殊不知一个成年男人的灵魂在小孩躯体里强行卖萌,表演痕迹过重,场面一度十分恶寒。
江茵眼底的怀疑又增了两分。
她怎么总觉得……
眼前的孩子在演?
陈耀暗叫糟糕,心脏跳如擂鼓,仿佛这辈子的荣华富贵都在天平的两端疯狂摇摆。
眼前这个女人还在怀疑,他必须说出些具体的东西来增强自己就是江九的可信度。
他绞尽脑汁,小心翼翼地道:“我记得我小时候住在大大的华丽的庄园里,庄园里有狗窝,有秋千,还有好多个漂亮姐姐陪着我玩……”
江茵的神色顿时柔软成一滩春水。
“你居然还记得……”
陈耀心底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暗自庆幸自己赌对了。
上辈子陈耀对江九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事耿耿于怀,废寝忘食地搜集江氏的材料,看采访,看纪录片……沉浸在江氏集团的荣光里,幻想自己才是江氏流浪的少爷。
看得多了,也就从蛛丝马迹里拼凑出了江九幼时的生活场景。
没想到,这些意淫竟然真的助他走上青云路。
江茵眼底浮现一丝失而复得的惊喜,转而又弥漫开剧烈的心疼。
自己的弟弟竟然受了这么多苦!
泪意猛地涌上眼眶,江茵几乎失态,却又怕吓到“江九”,只能用葱白指尖拭去眼角的湿润。
“小九,我是你的大姐姐,江茵。这些年来,我和你另外七个姐姐一直没有放弃寻找你。你愿意和我回家认祖归宗吗?”
陈耀终于得偿所愿,痛哭着扑上去抱住了江茵的大腿。
“我愿意!”
江茵慈爱地摸了摸陈耀的头,身边的黑衣保镖拎出一个银色保险箱,朝王春燕递了上去。
王春燕急忙接过来,迫不及待伸头去看:里头赫然放着两张卡。
一张是黑卡。
一张是名片。
“黑卡里,是一千万。名片里,有我的联系方式。”
江茵的语气不是商量,而是通知。
“这孩子,我接走了。”
江茵刚才在看热闹的村民里扫了一眼,这里的小孩几乎个个瘦小,衣着邋遢。
可见,村里人并不富裕。
而陈耀虽然粗鄙了些,但一身衣服干净整洁,身体强壮甚至营养过剩,在这贫瘠村寨里也算养得相当好了。
说明这对夫妻的确把江九当成了自己的孩子养。
江茵不免对这对善良的夫妻心怀感激,冰如寒泉的语调软了些。
“感谢你这几年对小九的照拂,还有什么要求可以尽管提。领养手续这些东西不需要你操心,我身边的人会安排好一切。”
王春燕沉浸在一千万的巨大惊喜里,俩眼直冒绿光,但做戏做全套,她强作出一副割舍亲生骨肉的不舍姿态,把上翘的嘴角掰下来:“欸,我农村人虽然没文化,但也知道江九这孩子跟着您总比跟着我们好!”
又对着陈耀嘱咐道:“好孩子,有空也别忘了常回家看看!爸爸妈妈会想你的!”
陈耀自然佯装母慈子孝地点了点头,心底却猛翻白眼:这一千万就算买断他们的亲情,傻子才会再回来这穷乡僻壤受罪!
“咱们的母子缘分虽然尽了,但我会永远把你们记到心底的!”
他抬起手掌使劲儿抹了一把眼泪,顺道把眼眶揉红了,语气哽咽。
“妈,还有……最近天太热,猪圈里的猪不吃食,你别忘了盯着点,别让它们饿瘦了!”
陈耀仿佛最孝顺懂事的村里娃,熟稔地叮嘱着母亲。
村里人面面相觑。
这陈耀……
啥时候这么懂事了!
好像那用鞭炮炸粪坑、火烧柴火垛、偷寡妇内衣、药晕看门狗卖给狗贩子的熊孩子不是他一样。
天天上山割猪草的不是他家老大陈川吗?
对了,今天竟没有看到陈川那小子,大概是去割猪草还没回来。
王春燕和陈耀交换了个讳莫如深的眼神,笑容憨厚淳朴。
“托你的福,好孩子,你割的猪草多,临走前还让猪圈里的那几头猪吃了个饱饭呢!不要记挂了,我和你爸都会照顾好自己的。”
陈耀纯真地笑了。
他重生才三天,就用了两天让父母相信自己是重生的。
剩下的时间不足以把江九这个小畜生毁尸灭迹,就只能依靠那些猪了。
猪是很邪性的动物。
饿疯了,连自己下的崽子都吃。
浑身血迹的江九,对它们来说,应该算珍馐佳肴吧。
到时候,就算江家人发觉了不对劲,怀疑自己是假少爷,回到柳荫村,也找不到江九的一丝踪迹,死无对证。
“小九,时间不早了,我们走吧。”
江茵薄唇漾起淡淡的弧度,笑得极浅,宛若冰封玫瑰,冷艳无双。
她对陈耀的好感上升了一些。
没想到这孩子如此懂事,到底是自己先入为主,误会他了。
她牵着陈耀的手上了车。
豪车一骑绝尘,很快在柳荫村的小道上逐渐缩小成一个黑点,最后消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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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
极致的疼痛。
江九甚至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撕咬啃噬着自己的血肉,五脏六腑都在叫嚣着喊痛。
他缓缓睁开干涩的眼。
朝疼痛的根源看去,只见小腿上被虐打的血迹早已干涸,却在一头肮脏的猪拱咬下,再次汩汩流动。
江九惊骇极了。
猪——在吃自己!
他拼命地踢开那头猪,匍匐在地,在光亮逐渐消失的傍晚摸索着猪圈的门。
可他很快绝望了。
因为他摸到被关得严严实实的门,插销在栅栏外紧紧插着。
猪圈垒得很高,而他双腿被捆绑,以现在的身体状态也翻出不去。
“救命!有没有人救救我……”
江九筋疲力尽,只得双手抱膝,蜷缩在猪圈角落,极力减轻自己的存在感。
一双双麻木冷漠的猪眼在黑暗里冒着可怖的绿光。
“妈妈……爸爸……姐姐……”
江九眼底浮上一层浅浅的泪光,却执拗地不让它落下。
身体愈来愈冷……
眼皮在打颤,意识逐渐沉寂在无尽的寒冷里。
直到头顶传来一声软糯的呼唤。
“小川哥哥,你在干嘛。”
江九强撑着困意抬起头,看见一个穿着白裙的漂亮小女童,在月光下俯视着自己,如天使降临。
幼女是清纯可爱的长相,青丝如瀑,星眸圆溜溜的,皮肤像剥了壳的鸡蛋一样白嫩。
她高高坐在猪圈栅栏上,在傍晚的蛙鸣里,晃着一对雪白的小脚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