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沙哑的吼声在战壕里响起。
是班长的声音。
卫青还没反应过来，旁边的栓子已经条件反射般地抱住头，蹲了下去。
轰！！！
巨大的爆炸声在不远处的山坡上响起。
泥土和碎石被高高掀起，如同下雨般砸落下来。
卫青只觉得一股强烈的冲击波扫过身体，耳边嗡嗡作响，战壕剧烈地震动了一下。
他下意识地也跟着蹲下。
心中恐慌的，紧紧抱住头上的头盔。
直播间内。
“卧槽！来了！”
“这爆炸效果！太真实了吧！”
“主播视角晃得我头晕！”
“刚才那炮弹要是再偏一点……”
“痛觉30%！主播感觉如何？”
蹲在战壕里面，面对天上不断掉落的炮弹，卫青直感觉到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看着眼前连接直播间，飘出的弹幕。
“感觉……”
卫青咽了口唾沫，心脏狂跳，战地实时回复道。
“刚才不远处炮弹落下的时候，就感觉像有人用大锤在你耳边狠狠砸了一下！”
“还有地面的震动……”
“卧槽，太TM真实了！”
轰！
轰隆！！
头顶的炮弹如同冰雹般接二连三地落下。
有些落在战壕附近，炸得泥土飞溅。
有些则落得更远。
整个阵地都被爆炸的轰鸣声和浓烈的硝烟所笼罩……
士兵们都紧紧地缩在战壕里。
抱着头，瑟瑟发抖。
卫青能清晰地听到身边栓子那因为恐惧而变得急促的呼吸声，甚至能感觉到他身体轻微的颤抖。
这是真实的战场！
没有各种抹发油之后的冲锋，没有酷炫的躲避。
只有在钢铁风暴面前如同蝼蚁般的渺小和无助！
炮击还在继续。
每一次爆炸，都让脚下的阵地剧烈颤抖。
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崩塌。
泥土和碎石不断被掀飞，又噼里啪啦地砸落，呛人的硝烟几乎让人窒息。
卫青紧紧抱着头，蜷缩在战壕底部。
在这一刻，他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快被震出来。
一旁的栓子。
抖得像风中的落叶，小脸煞白，牙齿都在咯咯作响。
“二牛哥……俺……俺还是有点害怕……”
栓子带着哭腔的声音，几乎被爆炸声完全掩盖。
卫青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安慰的话。
却发现此刻自己的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可就在这时！
一声与之前所有炮弹都截然不同的，更加尖锐、更加刺耳的呼啸声。
如同夺命的毒蛇一般，急速逼近！
那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近。
清晰地指向了他们所在的这一小段战壕！
卫青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甚至能看到那枚拖着黑色尾焰的炮弹，在视野中急速放大！
“要死了！”
这个念头如同冰冷的电流，瞬间窜遍全身！
“二牛哥！卧倒！！”
就在卫青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完全僵住的瞬间。
身旁的栓子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呐喊！
紧接着。
卫青只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将自己扑倒在地！
轰！！！
几乎在同一时刻，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就在卫青的头顶炸响！
在这一刻。
他只感觉仿佛整个世界都被撕裂了！
恐怖的冲击波混合着灼热的气浪和无数泥土碎石，狠狠地砸落！
卫青被压在下面。
只觉得眼前一黑，耳朵瞬间失聪，只剩下持续不断的尖锐蜂鸣。
而在感知中，他却清晰地感觉到。
压在自己身上的那个年轻身体，猛烈地颤抖了一下。
然后……
就彻底不动了。
直播间内。
“卧槽！！！！”
“栓子！！！不！！！”
“草草草草草！不要啊！！！”
“刚才发生了什么？！我没看清！”
“栓子把主播扑倒了！炮弹直接炸在他们头顶！！！”
“制作组我日你仙人！！！为什么要这样啊！！！”
“靠，我眼泪瞬间就下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
也许只是一瞬间，也许是漫长的几秒钟。
爆炸的余波渐渐平息。
卫青挣扎着，想要推开身上的重物。
他闻到了浓烈的血腥味。
还有一股……
皮肉烧焦的味道。
“栓子？栓子！！”
卫青嘶哑地喊着，只是声音因为看到身上的这一幕，而恐惧地逐渐扭曲变形。
他用力将压在身上的栓子翻了过来。
然后，卫青看到了……
在此刻栓子的后背上，一片的血肉模糊。
原本破烂的军装在这一刻，更是被炸得稀烂，与皮肉、泥土混合在一起，甚至能看到森森的白骨。
栓子的脸上沾满了鲜血和黑色的硝烟灰。
那双原本青稚爱笑的眼睛，此刻已经失去了焦距，变得灰暗。
但……他还活着。
栓子的胸口还在微弱地起伏着，嘴角不断涌出鲜红的血液，顺着嘴角滑下。
染红了身下的泥土。
“二牛……哥……”
栓子艰难地张开嘴，声音细若蚊蝇，带着濒死的虚弱。
“俺……俺刚才……勇敢……不勇敢？”
他的眼睛努力地想要聚焦。
看向卫青，带着一丝孩子气的期盼。
而在这一刻。
卫青的心脏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一般，痛得无法呼吸。
他想开口。
说“你很勇敢”，想说“你是英雄”，想说“你别死”这一类的话……
但这一刻。
不知为何。
他的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样，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只能拼命地点头。
眼眶中的眼泪，却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汹涌而出。
看到卫青点头。
栓子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弱的笑容。
很浅。
却也仿佛耗尽了他最后的力气。
“那就好……俺不怕……死。”
栓子的呼吸已然越来越微弱，眼神已然开始涣散了起来。
“俺就是……有点……遗憾……”
“没能……多杀几个……鬼子……给俺哥……报仇……”
说完最后几个字。
栓子突然猛地咳出一大口鲜血。
头一歪。
彻底没了声息。
那双还带着稚气的眼睛，永远地定格在了最后的姿态。
直播间内。
“不！！！！”
“栓子！！！！”
“我受不了了！！！呜呜呜呜呜呜呜！！”
“他还是个孩子啊！！！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狗日的制作组！！！我要给你寄刀片！！”
“他只是想给哥哥报仇……他只是想活下去……”
“勇敢！栓子你最勇敢了！！”
“谁能想到，在客厅里，我一个大男人，哭得像个傻逼……”
“这游戏……太狠了……”
战壕内。
卫青呆呆地跪在地上，看着怀里已经冰冷的栓子，大脑一片空白。
刚才还在和他说话。
会笑，会害怕。
会谈起哥哥的小战士……
就这么……
没了？
为了救他？
一股难以形容的悲伤、愤怒、愧疚和绝望情绪，汇合起来，如同最猛烈的海啸，瞬间将卫青冲垮。
为什么？！
为什么是他？！
为什么是这个才十几岁的孩子？！
“啊——！！！！！”
卫青猛地抬起头。
发出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凄厉咆哮！
他的眼睛变得通红，布满了血丝。
理智在这一刻彻底崩断！
也就在这时。
炮火声停歇了。
但取代它的。
是更加凄厉的哨子声和山坡下方传来的日寇呐喊！
“敌袭！！”
“敌袭！！”
“鬼子上来了！！准备战斗！！”
战壕内。
班长的吼声再次响起。
卫青站起身，鲜红的眼眸冷冷地看向战壕外面。
只见山坡下方。
无数穿着土黄色军服的日寇士兵。
如同蚂蚁一般，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呐喊着冲了上来！
他们的脸上带着狰狞的笑容。
眼神中充满了嗜血的疯狂！
“鬼子……鬼子！！！”
卫青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胸腔中仿佛有一座火山即将爆发！
他小心翼翼地放下栓子已经冰冷的身体。
然后猛地抄起身边那支沾满了栓子鲜血的“中正式”步枪。
咔嚓！
他用尽全身力气，将刺刀狠狠地装在了枪口上。
冰冷的金属碰撞声响起！
“二牛！你干什么？！回来！！”
战壕内，班长似乎注意到了他的异常，大声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