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昆端起面前那杯茶飲了一口：“林老闆開出的條件很好，可我這人不喜歡約束。”
他掐滅菸頭，身體往後一靠。
後背倚著，雙手放在兩邊扶把，摸著光滑的金絲楠木，冰冷和細滑的觸感在掌間迴盪，陳昆那顆波瀾的心也恢復平靜。
每次見到她，埋藏在心底的虧欠總會那麼洶湧。壓都壓不住，就像爆發的火山。
假如沒有趙敏，他還真會答應，賣身進入四海集團，用後半生補償前世虧欠她的情。
可在這一夫一妻的年代，他只能選一個。
林默珠有點意外他的拒絕，但又覺得合乎情理。
她也看得出，陳昆不是那種甘於屈居他人之下的男人。
這個男人的野心，就像他這魁梧強壯的體魄那樣粗壯。
否則又怎會拿出那些資料引她上鉤？
“你下午說得那筆生意，指的是哪方面業務？”
陳昆笑了笑：“回答你這個問題之前，我先說一下自身情況。”
“請說。”林默珠微微一笑。
“我沒錢。”
簡單粗暴的三個字，把林默珠搞得哭笑不得。
“我有錢就行。”
“前提是陳老闆這個項目可以打動我。”
她對陳昆越來越有興趣了。
長這麼大，她真的從沒見過，像他這樣不拘一格的男人。
看似在眼前，可他骨子裡散發出來的氣場，卻仿若脫離了芸芸眾生。
‘身處紅塵，卻跟周邊人與物格格不入。’
‘這究竟是個怎樣的男人？’
“林老闆是如何看待股市的？”
聽到這個問題，林默珠沉吟片刻：“沒有硝煙的戰場，吃人不吐骨頭的墳場。”
一句話形容的很貼切，陳昆點點頭：“能說出這樣一句話，看來林老闆先前炒過股，並且虧了不少吧？”
林默珠不置可否一笑：“陳老闆口中所說的項目跟股票有關？”
看到陳昆點頭，林默珠眯了眯眼：“假如說這話的是別人，我會讓人打斷對方兩條腿。”
“可我不是別人，對吧？”陳昆笑著點燃一支香菸，看著坐在對面的女人，與她那雙桃花眼對視片刻。
“我跟你那個所謂的好友不同，對金融業的認知遠不是對方所能對比。”
“他讓你虧錢，我能讓你賺的盆滿缽滿。”
陳昆知道她為何討厭炒股，大概是93年中旬吧！
林默珠有位好友剛從國外回來，幾次接觸之後介紹她炒股。
結果，她虧了將近兩百萬。
這點錢對她來說不算什麼，但卻讓她對股票產生了排斥和厭惡。
那個好友更是被她手下的人打斷了兩條腿，連夜丟出黑海市地界。
“陳老闆這麼有自信的嗎？”這話要是出自別人之口，林默珠絕對會當場給對方一巴掌。
可從陳昆口中說出來，她卻不得不認真思考。
只因眼前這個男人，剛為她家的公司帶來一份價值過億的資料。
“沒有這個信心，我怎敢走入紅樓，坐在你面前侃侃而談？”陳昆吞雲吐霧，臉上笑意盈盈。
“你拿個五百萬，陪我走一趟證券交易行。”
“三天後，我還你三千萬。”
“作為回報，我只取百分之十。”
林默珠沒有立即回答他，而是盯著陳昆看了將近一分鐘，她才笑著說：“假如陳老闆真有能力幫我賺三千萬，我跟你平分。”
“可要是你讓我虧了錢，我也不打你罵你，只要你給我打一輩子工就行。”
五百萬而已，對她來說九牛一毛。
她更在乎的是陳昆這個人，只要掌控了他，林默珠相信，他可以給她帶來百個，甚至千個五百萬。
這就是她答應出資炒股的原因。
因為不管從哪個角度思考，她根本不會輸。
“可以。”陳昆點頭。
林默珠撫掌而笑：“爽快！”
“小蝶，準備一份合同。”
“好的，老闆…”小蝶起身上樓。
兩人接著聊了會，小蝶拿著合同下來。
“陳先生，您過目。”
陳昆接過合同看了看，然後直接簽下名字。
林默珠同樣簽名按指印，然後收起其中一份，笑著看向陳昆。
“我現在挺希望這五百萬虧掉的。”
五百萬換一個人才，她認為物超所值。
陳昆笑問：“我這人從不做沒把握，以及虧本買賣。”
她信，這些天林默珠派出去的人，已經把陳崑調查個底朝天。
這也是她最為驚訝和疑惑的地方。
很難想象，過去幾年的他默默無聞，甚至可以說是老實巴交也不為過。
可就在前些天，這個男人突然鋒芒畢露。
先是騙了左海酒店的李二狗，以空手套白狼的行為，從他手裡‘借’了一萬塊錢，以及拿下左海酒店的野味供貨權。
然後買了部手機，找上野味批發商葉錢發，硬是憑藉三寸不爛之舌，套走了他一批貨。
接著第二天找上熊天罡，騙了他那輛奔馳事故車…
一環扣一環，愣是把所有人玩弄股掌之間。
可偏偏這些被他欺騙的人，每一個卻又得到了實際好處。
包括她。
所以這也是林默珠佩服他的地方。
身無幾個錢，憑著一張嘴，就能在短短幾天中，賺了小几十萬。
這份手段和對人性的認知度，就連林默珠也自嘆費如。
想到這，林默珠再次看向陳昆：“什麼時候開始？”
“你先辦個戶頭，我們明天聯繫。”
“好！”林默珠點頭一笑：“小蝶，讓秋蘭和春菊過來陪陳老闆。”
這兩人是紅樓頭牌，也是最有名氣的。
個比個長得妖嬈嫵媚，絕對是人間絕色。
“別！”陳昆連忙起身制止小蝶，他現在對女人真的沒興趣。
“沒其它事，我先走了。”
看他落荒而逃的背影，林默珠眼裡有光：“不為財色所動的男人，真的很少了！”
換做是其他男人，面對這種待遇，絕對會樂不思蜀。
偏偏他卻畏之如虎。
這讓林默珠對他越發有興趣。
“老闆，他有女朋友的。”
“那又怎樣？”林默珠看了她一眼：“我要真看上了他，別說還沒結婚，就算他們真結婚了，我照搶不誤。”
掙錢的機會有很多，可好男人卻極少。
她要真心動了，是絕不會錯過的。
哪怕搶不了，當個二房也可以的。
畢竟她爸也有好幾房姨太。
另一邊。
陳昆已經開車出了紅樓，一路來到葉錢發家，把明天酒席需要的貨裝車。
兩人聊了一根香菸的時間，陳昆告辭走人。
回到家，陳昆先到隔壁出租屋，喊上陳龍他們三人下樓幫忙。
把東西全部搬上樓後，陳昆叮囑他們幾句，這才轉身回到和趙敏住的出租屋。
第二天。
凌晨兩點，陳昆率先醒來。
把橫在身上的趙敏抱到一旁，他下床穿衣洗漱，然後來到隔壁出租屋，把陳龍他們幾個喊醒裝貨。
忙了十幾分鍾，陳昆把昨晚進的貨裝好，然後開車到約定的地點接上趙狗剩。
兩人出發前往福清。
忙到將近七點，陳昆帶著結算的九萬貨款返回黑海市。
和趙狗剩分開前，陳昆笑著說：“老趙，我昨晚去了趟紅樓，和小春嬌喝了幾杯茶。”
趙狗剩豁然轉身，只聽陳昆又說：“她提及了你。”
“說我什麼了？”趙狗剩一臉緊張，眼神又飽含期待。
陳昆搖頭：“就是順口提了一嘴而已。”
看他面露失落，陳昆又說：“不過她後來又說了，過幾天組個酒局，我打算請你一起參加。”
人生如戲，全靠演技。
要想掌控某個人，就要懂得如何用利益吊著對方。
趙狗剩的價值，值得陳昆用力抓住。
至少現階段是這樣。
至於小春嬌有沒有開酒局的想法，這根本不重要。
因為只要陳昆想，她就必須組這個局。
趙狗剩一臉激動：“我參加，什麼時候去？”
“到時候我聯繫你。”
“可別忘了啊！”趙狗剩再三叮囑。
“忘不了！”
兩人又聊了幾句，直至陳昆手機鈴聲響了，趙狗剩這才告辭走人。
電話是林默珠打來的，問陳昆在哪？她已經在證券所等他。
陳昆掛斷電話，開車直奔市中心的交易行。
一小時後。
八點整，陳昆和林默珠碰頭。
她今天穿了件紅色旗袍，這種顏色極為難以駕馭，可穿在林默珠身上卻跟她相彰得益，把她襯得雍容華貴。
配上那一件貂絨大氅，更讓她氣度大方。
不過最為吸引陳昆的是，她那雙黑絲大長腿。
稍稍走動間，旗袍開叉處展現出來的景色，真的很讓人心動。
陳昆嗅了嗅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的淡淡蘭花香，欣賞的眼神轉換成回憶。
一如上輩子那樣，她獨愛蘭花。
居住的小樓，養了各個品種的蘭花
就連肚兜同樣秀有蘭花圖案。
‘又是這種眼神…’
接觸到陳昆溫柔如水的目光，林默珠不受控的心顫。
她始終想不通，這個男人為何總會流露出這種溫柔？
以至於每次面對他，林默珠總會產生一種錯覺。
彷彿自己是他的妻子，被他擁抱在懷裡寵愛。
這種前所未有的感覺很讓她心慌，可偏偏她卻不覺得反感，甚至有點享受他這種溫柔。
“林老闆…”
“以後喊我林默珠，或者默珠姐也行。”回過神的林默珠微微一笑。
陳昆呆愣幾秒，喊姐？
理論上來說，喊她一聲姐並不過分。
畢竟她今年三十歲了！足足大了他七歲。
可心理上那關過不去！
他更傾向讓她喊‘爸爸’或者是‘爺’。畢竟上輩子，她一直這樣稱呼他。
“還是喊你默珠吧！”陳昆笑了笑，隨之岔開話題：“可以開始了。”
林默珠點點頭，轉身走進交易所。
陳昆的操作方式簡單粗暴，林默珠登完賬號後，他直接把建倉買入五百萬的西山重工。
這把林默珠看得直皺眉頭：“你這種炒股方式很懸啊！”
好歹在股市虧了幾百萬的人，就算林默珠不懂得炒股，但也知道全倉買入的風險有多大。
她現在確定了，陳昆對股票同樣是一竅不通。
這樣的人怎可能從股市撈錢！
“下午再來看。”陳昆笑著退出賬戶：“走吧！請你喝早茶。”
林默珠拇指和食指互搓幾下，面露微笑：“今天之後，你將給我打一輩子工咯！”
她已經可以預見，自己麾下多一個超級人才的局面。
這是一件值得慶祝的事。
陳昆笑了笑：“事情沒有蓋棺定論之前，最好不要急著下定論。”
“走吧！”
加上小蝶助理，三人走出證券交易所，到馬路對面的潮福記飲早茶。
期間林默珠問他：“以你的能力，為何甘願屈身在那個小小的西營裡？”
陳昆放下茶杯，嚥下口中食物，然後反問她一句。
“你覺得立足商場需要具備哪些？”
林默珠脫口而出：“人脈背景資金。”
“這些我全沒有。”陳昆微微一笑：“有能力的人很多，但這個社會並非是有能力就可以行得通的。”
“不具備這三樣標配的小人物，想從這個角鬥場殺出來，難度猶如登天。”
“所以在硬件標配不足以支撐野心之前，人應該給自己一個定位，別做那些超出能力範圍之外的事，否則會死的很慘。”
還有一點他沒說，那就是不能小看任何行業。
只要把一個行業做到極致，哪怕只是擺地攤，照樣可以成為億萬富翁。
林默珠聽不到他的心聲，但是陳昆這幾句話同樣讓她為之動容。
她再一次感受這個男人的野心，以及他那極度的理智。
“像陳先生這樣懂得借力打力的人，我相信這小小的黑海市很快就會容不下你。”
她放下手中把玩的茶杯，補充了句：“前提是你穩紮穩打。”
這句話的另一個潛在含義是，陳昆已經沒機會了！
“你就這麼確定我會輸？”
“賭博這種東西一旦碰了，除了莊家沒人可以贏。”林默珠微微一笑，語氣淡然且盡顯自信。
陳昆並沒有繼續跟她拉扯。
很多事，解釋再多不如結果更有說服了。
他手機響了，是趙敏打來的。問他中午回不回來吃飯？
陳昆：“中午有人請客，你吃完後過來華林路這邊一趟，把車子開回去。”
“好！”
看他放下手機，林默珠若有所思的端起茶杯。
這一頓早茶，三人喝到下午。
股市開市前，趙敏過來取車。
看到林默珠的那一刻，趙敏扶了扶金絲眼鏡，湊到陳昆耳邊說了一句。
“今晚我想吃宵夜，所以你要留有存糧回家，你要敢讓我餓肚子，我就敢找其他人餵飽我。”
這句話，遠比任何質問更加有效。它包含了警告，更表明了她的意思。
陳昆無奈一笑：“昨天六次呢，你覺得我現在還有這方面需求嗎？”
“二十三歲的年紀，正是永動機時刻呢。”趙敏紅唇微抿，在他臉上親了口，往後退了幾步。
跟林默珠點了點頭，趙敏然後雙手插風衣的兜裡，英姿颯爽的走出交易所。
一頭短髮隨風飄逸，背影筆直挺拔，看得林默珠忍不住挑了挑眉毛。
她能懂趙敏剛才那個點頭之意，那並不是打招呼，而是帶著示威和標示。
趙敏在警告她，這個男人是她的，誰也不準染指。
‘有意思！原本我沒這種想法，可你這樣挑釁，我要是不回應你，豈不是說我林默珠怕了你？’
心裡這樣想著，林默珠看向陳昆，她那烈焰紅唇勾起一抹微笑。
簽了賣身契的男人，縱使不能獨屬我林默珠一人所有，理該有我一份。
這時，耳邊傳來小蝶的驚呼聲。
林默珠皺了皺眉，本想呵斥她一句。
可就在轉身瞬間，她看到了屏幕顯示的畫面，難以置信的神情在她眼中放大。
“真漲了？”
“這還能有假？”陳昆走過來，看著顯示屏上那條觸碰到漲停板的曲線，他臉上笑意盈盈。
西山重工是今年最猛的一支妖股，更是牛市開啟的引線，中股十一次牛市，他記得清清楚楚。
其中最熊的一次，當屬05年到07年。大盤指數從998飆升到六千多點！
那兩年，就算不會炒股的小韭菜扎進股市，隨便挑一支都可以賺的盆滿缽滿…
林默珠無法預測未來，可眼前發生的事，既讓她欣喜也鬱悶。
她高興的是，終於在股市撈到錢了。
鬱悶的是，她即將失去陳昆這個超級干將。
“不爭氣的西山…”林默珠嘀咕了句，側頭看向陳昆：“你是從哪方面推測出這支股票會漲的？”
“新聞。”陳昆笑了笑：“多看看國家和世界各國新聞，你就會發現所有行業，都跟新聞內容掛鉤。”
聽到這一句，林默珠面露愕然，差一點就脫口而出，‘你怎麼跟我爸說得一樣？’
這句話，她爸林雄同樣講過。
以前她只當耳邊風，覺得賺錢的機密怎可能在新聞上播放出來啊？
可現在，她不得不重新審視這句話。
“也許我該嘗試多看看新聞。”
陳昆聽完她這句話，目露一抹讚賞：“小蝶，關掉吧！後天下午再來看。”
小蝶點頭。
“你確定這支股票能讓我們賺三千萬？”股市瞬息萬變，理當見好就好。這是林默珠認為的道理。
她覺得現在已經掙了幾十萬，應該理智收手退場，否則等那些大莊家出手，可就只有被割的份了！
“下午之前，你不是一直覺得我會輸嗎？”陳昆看著她。
面對他調侃的眼神，林默珠只覺得臉有點燙：“我現在覺得你會贏。”
“那就讓這種感覺繼續保持下去。”陳昆轉身向門口走去：“我會一直贏下去的。”
重活一世，如果連這點自信都沒有，豈不是白瞎這次重生？
林默珠看著他的背影，眼裡閃爍著莫名的光彩。
“老闆，他真的很與眾不同耶！”
林默珠看了看她，唇角微微一翹：“確實！”
這個男人就像籠罩在白霧中的山峰，只有起風的剎那，才可以窺探到他的冰山一角。
等到風平浪靜，他又恢復那種讓人想要探索的神秘感。
這種感覺很吸引人，就連林默珠都不得不承認，她那顆心躁動了。
產生了一股從未有過的探知慾望，想要深入他，盡情瞭解他的全部。
‘你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
這是她第三次在心裡這樣問。
也代表著，這是心動的信號。
陳昆可不知道這些，走出交易所後，他聯繫趙敏。得知她已經送完左海酒店的貨，正在前往西湖酒店的路上。
陳昆攔了輛出租車，趕到西湖酒店跟她匯合。
兩人一見面，趙敏就調侃了他一句：“跟富婆約會完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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