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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陈茵吓得哭出了声,她真怕大队把她当阶级敌人,拉她出来批斗,住牛棚。

这时,顾月淮突然开口了:“等一下!”

陈茵眼睛微微一亮,心里松了口气,她就知道顾月淮不可能真和她对着干,她心心念念想着嫁给她哥,咋能对她这个“未来小姑子”这么狠心哩?

黄凤英看向顾月淮,也当她是后悔了,要给陈茵说好话,毕竟这麦粉现在是她的,她要真不追究了,那他们也不能说啥。

“黄主任,作为一个上过几天学的‘知识分子’,陈茵知错犯错,理应重罚,希望主任和支书能够做到公平公正处理,不要让人民群众寒心。”

“粮食都是群众们辛辛苦苦种出来的,大伙都是经历过‘三年困难时期’的,应该知道,就陈茵洒出来的这些小麦面,足够五个即将饿死的人喘口活气!”

“正所谓‘饱时不忘饿时饥’‘勤勤俭俭粮满仓,大手大脚仓底光’,陈茵已经忘本了!”

顾月淮说的头头是道,说到激愤处,还抬起手臂,挥起拳头。

她这一番话再度鼓动了一众乡亲们心头的热火,这下子,他们看陈茵时,已经和看阶级敌人没什么区别了,浪费粮食的人凭啥挣工分?凭啥过的比他们强?

大领导没错,错的是陈茵。

陈茵三魂七魄都跟着出窍了,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顾月淮。

这真是以前那个恨不得舔她脚指头的蠢猪?

黄凤英听了顾月淮的话,神色不由严肃起来,郑重道:“顾同志请放心,我们这些干部就是为人民服务的,肯定不能助长陈茵这种歪风!”

在她心中,臭名声的顾月淮已经变成了阶级同志“顾同志”。

顾月淮笑了一下,投给黄凤英一个信任的眼神。

旋即,她指着地上零零散散的钱粮说道:“在押走陈茵之前,我希望她能弥补一下自己的过失,把钱和粮捡起来,端正态度,改正错误。”

人群中,不知是谁吆喝了一声:“对!没错!做错事就要改正!”

黄凤英转头看向陈茵,沉着脸道:“陈茵!顾同志说的没错,你来捡!”

这一连串的变故早让陈茵吓得双腿打颤心茫然了,她压根不敢想自己往后的命运,听了黄凤英的话哪还敢反驳?灰溜溜蹲下身捡了起来。

这钱倒还好,只是面粉撒了大半,只能把浮于表面的捞回来。

陈茵捡完,哆哆嗦嗦把东西递给顾月淮。

顾月淮看着面前眼神闪躲不敢与她对视的陈茵,莞尔一笑,眼中却没有一丝笑意,她神情坦然地接过钱和粮袋,语气真诚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陈茵听着这“和颜悦色”的声音,脊背又是一寒。

顾月淮收回目光,与黄凤英道:“黄主任,你看我这脑袋,也耽搁不得,得立马去公社卫生所包扎一下。这大队我就不去了,我对组织上是十分信任的。”

黄凤英连连颔首:“成,你快去吧,就坐大队的牛车去。”

大劳子生产大队距离公社卫生所有一段距离,顾月淮脑袋伤得不轻,她吨量又重,走到卫生所要是出了啥事又是个麻烦,索性坐上牛车去。

黄凤英说完,又点了人群中一个中年人,让他赶着牛车去送顾月淮。

这事儿要是放在以前,保准没人愿意放着挣工分不干,送顾月淮去公社卫生所,不过今天不知怎的,让顾月淮给说的热血沸腾的,被点名的人兴冲冲就应下了。

顾月淮也没拒绝,道了声谢,她的伤确实不能再耽搁了。

*

公社卫生所。

顾月淮一到,就让赶牛车的人回去了。

整个大队也就这一头黄牛,平时都是用来犁地的,被队里当宝贝似的,她能仗着脑袋有伤用一回已经是荣幸了,要是蠢得再用一回,那就是纯粹给自己找事了。

她进了卫生所,找医生给缝针上药,包扎伤口,最后又给拿了一支药膏。

这一通下来,花了一块七。

顾月淮把药膏塞进口袋,出了卫生所。

她站在卫生所门口,仰头看看刺目的阳光,心里哂笑一声,当真是祸害遗千年,她这个祸害死了,竟又活了,回到了一切痛苦开始的原点。

这辈子,她定要好好活,绝不走上辈子的老路!

*

黄莺公社离大劳子村不算远,走路也就二十分钟。

如今正值深秋,秋高气爽,徒步回去除了身体大喘气,累得慌,也没别的不适。

顾月淮走两步便掐着腰喘两声,垂眸看看自己上下一般粗的水桶身材,暗暗苦笑,重活一回什么都好,就是再一次支配这样膀大腰圆的身躯,着实有些不习惯。

上辈子她减肥成功是在三年后,这辈子减肥是一定要提上日程的。

坑坑洼洼的土路上几乎都是徒步走路的人,偶尔能碰上一两个赶驴车牛车或者推鸡公车的,都要惹来旁人好一顿艳羡的目光。

顾月淮在这十里八乡也是出了名的“人物”,不少妇女与她擦肩而过时,还冲着她的背影指指点点,嘴里暗啐一声。

一是怒骂她的不要脸,恨嫁。

二则是为大劳子生产大队,第六生产小队队长陈月升感到可惜,咋就被这么一个女人给缠上了呢?

顾月淮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想赶紧回家。

重活一回,她就能重新见到老爹和哥哥们,想到上辈子他们的悲惨遭遇,以及自己无畏的恨意与漠视,顾月淮只觉得胸口像是针扎一样疼。

他们待她那样好,恨不得把心肝肺都掏出来给她,可她呢?

顾月淮眼底满是湿意,脚步又加快了几分。

她迫不及待想要回家,抱一抱他们,认真和他们说一声:囡囡回来了。

大劳子村口有一口水井和一颗大槐树,以前,槐树上挂了不少祈福用的红绸带,后来就被当成封建糟粕,被勒令要么砍树,要么就把绸带都解下来。

老槐树长了几百年,村里人舍不得,就自发上树把密密麻麻的红绸带都给剪了。

顾月淮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一路疾走,很快,就来到了大劳子村村尾。

她怔怔看着眼前的夯土房,眼圈又红了。

这房子瞧着不算气派,但十分结实,在村里也算是亮眼的,都说她爸和她哥是街溜子,从不干正事,可这房子却是他们一点一点花费心思建起来的。

在旁人都住着坏垒房的时候,她家是为数不多住上夯土房的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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