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瘦如铁钳的手指深深嵌入林烬的手臂皮肉,那力道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狠劲,仿佛要直接捏碎他的骨头,榨取里面可能流淌的“特殊”物质。老狗浑浊的眼睛此刻亮得吓人,里面燃烧着一种林烬从未见过的、混杂着疯狂探究和赤裸裸欲望的火焰,死死钉在他的脸上,之前的麻木冷漠荡然无存。
“告诉我!小子!告诉我那是什么血?!”嘶哑的咆哮带着浓重的口臭喷在林烬脸上。
剧烈的疼痛从手臂传来,林烬闷哼一声,本就虚弱不堪的身体晃了晃,眼前阵阵发黑。但他死死咬住牙关,强迫自己迎上那双令人心悸的眼睛。他不能退缩。这是他唯一的筹码。
“…疤脸强。”林烬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刀疤刘手下…那个肌肉强化者…的血。”他艰难地吐出这个名字,胃里因为回忆那污血的滋味而再次翻涌。
“疤脸强?”老狗浑浊的眼珠猛地一缩,似乎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甚至带着一丝忌惮。他抓着林烬手臂的手指下意识地松了一瞬,但随即攥得更紧!“他的血?!你…你怎么弄到的?他死了?!”
老狗的目光如同探照灯,再次扫过林烬脸上、身上那大片尚未干涸的暗红色污迹,又猛地转向他手臂上新鲜的、自己抠出来的伤口。一个极其荒谬、却又让他心脏狂跳的念头不受控制地滋生出来——难道…是这小子杀了疤脸强?!用他那所谓的“失控”?
这想法太过骇人听闻。疤脸强是刀疤刘手下最凶悍的打手之一,低级肌肉强化,力量远超常人。眼前这个瘦骨嶙峋、脸色惨白如鬼、仿佛下一秒就要倒毙的小子…怎么可能?!
“他…”林烬刚想开口,一股剧烈的眩晕猛地袭来,胃里那冰冷的、沉甸甸的血水混合物如同被点燃,灼烧感伴随着骨头里重新尖锐起来的嗡鸣,如同无数细小的钢针狠狠扎进他的脑髓!身体内部好不容易被污血压制的混乱力量再次蠢蠢欲动!
“呃啊——!”林烬痛苦地佝偻下腰,脸色瞬间由苍白转为一种不正常的青灰,冷汗如同开闸的洪水般从额头、鬓角疯狂涌出。他感觉自己的血管在皮肤下疯狂跳动,像有无数条细小的蛇在皮下钻行!混乱的能量湍流再次以他为中心隐隐扩散开来!
哐当!
柜台上一个空玻璃药瓶毫无征兆地爆裂开来,碎片四溅!
笼子里那个异能失控者的嘶吼声陡然拔高,充满了痛苦和狂躁,身体撞击铁笼发出沉闷的“砰砰”声!
老狗脸色骤变!他猛地松开钳制林烬的手,如同躲避瘟疫般后退一步,浑浊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清晰的惊惧!他不是没见过异能失控,但眼前这小子身上散发出的能量波动极其诡异!混乱、狂暴、充满了毁灭性的不稳定感!这根本不是普通的GCD失控!
“妈的!压住!快压住!”老狗嘶哑地低吼,手忙脚乱地扑向柜台后面一个锁着的铁皮柜子,钥匙串叮当作响。
林烬已经听不清老狗在吼什么了。剧痛和失控感如同潮水般淹没了他。他死死抱住自己的头,指甲深深抠进头皮,试图用物理的疼痛来对抗体内那撕裂灵魂的折磨。视野里猩红一片,扭曲的光斑疯狂旋转。疤脸强污血带来的那点“舒缓”在过量过期药和剧烈情绪冲击下,如同纸糊的堤坝,瞬间崩溃!
药!他需要药!立刻!马上!
这个念头如同最后的救命稻草,在混乱的漩涡中死死抓住。
“药…给我…药…”林烬从牙缝里挤出破碎的、如同野兽濒死般的嘶鸣,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正在开锁的老狗,里面充满了绝望的哀求和无尽的痛苦。
老狗终于打开了铁皮柜,里面杂乱地堆放着一些贴着不同标签的塑料药瓶。他看也不看,抓起一个装着幽蓝色药片的瓶子——标签上模糊地印着“帕西汀-VI型(过期)”——粗暴地拧开瓶盖,倒出两片,犹豫了一下,又加了一片,然后像扔垃圾一样,朝着蜷缩在地、痛苦抽搐的林烬扔了过去!
“给!妈的!吃了!别死在我这儿!”老狗的声音带着气急败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肉痛。三片药,哪怕是最便宜的过期VI型,在黑市也是硬通货!
三片幽蓝色的、印着骷髅头的药片,骨碌碌滚落在林烬面前肮脏的水泥地上,沾满了灰尘和不知名的污渍。
林烬的视线已经被痛苦模糊,但他清晰地看到了那代表着短暂“缓刑”的蓝色!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所有尊严和理智!他像一条濒死的野狗,猛地扑了过去,甚至顾不上捡起,直接用沾满泥污血渍的手抓起地上的药片,连同上面的灰尘污垢,一股脑地塞进了嘴里!
坚硬苦涩的药片混合着泥土和血腥味在口中碎裂。那股熟悉的、令人作呕的陈腐金属苦味再次弥漫,但此刻,这味道却如同甘泉!
他拼命地咀嚼、吞咽,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
几秒钟后,也许是药物的心理作用,也许是药片终于开始接触胃液,那股狂暴的、撕裂般的剧痛和骨头里的尖锐嗡鸣,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按下,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
胃里的灼烧感减弱了,血管里疯狂钻行的“小蛇”平息了,混乱的能量湍流缓缓收敛。虽然身体依旧虚弱,骨头深处那沉闷的震动依旧存在,但那种濒临彻底崩溃、化为飞灰的极致恐惧感,如同退潮般迅速远离。
林烬瘫软在地,背靠着冰冷的铁皮墙壁,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汗水如同小溪般从他额角流下,混合着脸上的血污泥垢,在肮脏的地面上留下蜿蜒的痕迹。他闭上眼睛,感受着那熟悉的、短暂的“麻痹”感重新笼罩全身,压制着体内那头名为GCD的凶兽。
这感觉…是如此的“正常”,又如此的讽刺。他最终还是回到了依靠这蓝色毒药续命的原点。
诊所里陷入了短暂的寂静,只剩下笼子里那个失控者逐渐平息的粗重喘息声,以及林烬自己如同破风箱般的呼吸。
老狗站在柜台后面,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瘫软在地的林烬,眼神极其复杂。惊疑、审视、忌惮,还有一丝被强行压抑下去的、更加炽热的贪婪。他看到了林烬刚才失控时的恐怖异状,也看到了他吞下过期VI型药片后那立竿见影的“镇定”效果。这太不正常了!普通的过期帕西汀,尤其是VI型这种旧货,效果不可能这么快、这么显著!尤其是对一个刚刚经历过那种诡异失控的人来说!
这小子身上有大秘密!疤脸强的血…难道真有什么特殊之处?还是说…秘密在于这小子本身?!
老狗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油腻的柜台面,发出沉闷的“笃笃”声。他脑子里飞快地盘算着。疤脸强死了的消息如果传出去,刀疤刘那边绝对会掀起滔天巨浪。这小子是祸根,但…也可能是一座前所未见的金矿!
“感觉怎么样?”老狗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嘶哑,但少了些冷漠,多了几分刻意的探究。
林烬缓缓睁开眼,眼神疲惫而空洞,还残留着劫后余生的恍惚。他勉强点了点头,声音沙哑:“…压住了。”他挣扎着想坐起来,但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干了。
“疤脸强的血…”老狗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浑浊的眼睛紧盯着林烬,“你喝了多少?怎么喝的?喝完…什么感觉?说清楚!”他刻意放慢了语速,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林烬沉默了几秒。他知道,自己已经踏上了这条危险的钢丝,没有回头路了。隐瞒只会让这个看起来像屠夫多过像医生的家伙起疑,甚至可能引来更可怕的后果。
“…他死了。”林烬的声音很低,带着一种认命般的疲惫,“就在我眼前…失控…我碰到了他…然后他就…”他省略了那恐怖的能量湮灭细节,只是含糊地指了指自己脸上身上大片凝固发黑的血污,“…流了很多血。我…快不行了…就喝了…很多。”
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那地狱般的滋味,脸上肌肉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很恶心…想吐…但喝下去…身体里面…像着火一样的地方…就凉了一点…不那么疼了…骨头里面的声音也小了…”他努力描述着那种诡异的“舒缓感”。
老狗听得极其专注,浑浊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里面精光闪烁。他猛地弯下腰,凑近林烬,几乎要贴到他的脸上,那浓烈的混合气味让林烬胃里又是一阵翻腾。
“你是说,”老狗嘶哑的声音带着一种压抑的兴奋,“疤脸强的血,能压制你基因崩溃的痛苦?能中和帕西汀的毒?还能安抚你失控的异能?!”他一连串的问题如同连珠炮,每个字都像重锤敲在林烬心上。
林烬艰难地点了点头。这是事实,虽然听起来荒谬绝伦。
“哈…哈哈…”老狗突然发出一阵低沉而怪异的笑声,像是夜枭的啼哭,在寂静的诊所里显得格外瘆人。他直起身,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狂热的、仿佛发现了新大陆的光芒。“特殊血液…果然是特殊血液!老子在这老鼠窝里待了半辈子,终于碰上一个真正的‘稀罕货’了!”
他绕着瘫软在地的林烬走了半圈,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在他身上每一寸地方扫描着,像是在评估一件绝世珍宝的价值。
“疤脸强…肌肉强化…低级货色…他的血凭什么能压制GCD?”老狗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林烬,“难道是因为他异能运转时产生的某种特殊能量因子残留在血液里?还是说…是你的问题?你的身体…你的血…能‘消化’别人的异能血液?”
他猛地停下脚步,枯瘦的手指再次指向林烬,语气变得斩钉截铁:“小子!脱衣服!”
林烬一愣,警惕地看着他:“…干什么?”
“干什么?”老狗嗤笑一声,浑浊的眼睛里是毫不掩饰的贪婪和算计,“验货!看看你这身‘稀罕货’到底值多少钱!刀疤刘的麻烦老子替你扛了!但你得证明,你值这个价!”
他走到那个锁着的铁皮柜前,又拿出一个东西——不是药瓶,而是一个老旧的、带着针头和导管的真空采血管,以及一个擦拭得锃亮、但同样带着岁月痕迹的医用酒精喷壶。
“把你的血,”老狗晃了晃手中的采血管,针头在昏黄的灯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寒芒,“抽一管给我。新鲜的!老子要看看,你这能‘喝血治病’的怪胎,你自己的血…到底有什么名堂!”
林烬的心脏猛地一沉。抽血?在这个散发着血腥和死亡气息的肮脏诊所里?给这个眼神像鬣狗一样的家伙?
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上来。他本能地想拒绝。但老狗那浑浊眼睛里毫不掩饰的威胁和贪婪,以及柜台上那三片刚刚救了他命的过期药片,如同冰冷的锁链,将他牢牢锁在原地。
他没有选择。
诊所里浑浊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笼子里偶尔传来的压抑呻吟和酒精喷壶“呲呲”的喷洒声。浓烈的酒精气味短暂地压过了血腥和腐败,却带来另一种冰冷的、消毒般的死亡气息。
林烬靠着冰冷的铁皮墙壁,身体因为虚弱和恐惧而微微发抖。他盯着老狗手中那支在昏黄灯光下反射着幽光的真空采血管,针头尖锐得刺眼。那不仅仅是一根针,更像是一把钥匙,即将打开他身上最危险的秘密,或者…是通往另一个炼狱的入口。
老狗不耐烦地用沾着酒精的脏棉片粗暴地擦拭着林烬手臂内侧相对干净的一块皮肤。冰凉的触感和酒精的刺激让林烬的肌肉瞬间绷紧,皮肤上泛起一片鸡皮疙瘩。
“放松点!又死不了人!”老狗嘶哑地呵斥,动作没有丝毫停顿,枯瘦的手指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死死按住林烬的手臂,寻找着静脉。
林烬咬紧牙关,强迫自己放松紧绷的肌肉。他能感觉到老狗手指的粗糙和老茧,那触感如同砂纸摩擦。冰冷的酒精棉片再次用力擦过皮肤,带来一阵短暂的刺痛。
“哼,血管倒还清楚,就是太细了,跟营养不良的耗子似的。”老狗嘟囔着,浑浊的眼睛紧盯着林烬手臂上那淡青色的血管痕迹。他拿起那支真空采血管,拇指按住针头保护套,轻轻一推。
“咔哒”一声轻响,保护套弹开,露出了里面闪烁着寒光的锋利针尖。
那针尖,在昏黄的灯光下,如同毒蛇的獠牙。
林烬的呼吸瞬间屏住,瞳孔微微收缩。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看向诊所角落里那个还在微微抽搐的铁笼。笼子里的身影蜷缩着,像一团破败的抹布,偶尔发出几声意义不明的呜咽。那就是失控的结局吗?还是…被榨干价值后更悲惨的归宿?
就在冰冷的针尖即将刺破他皮肤的前一刹那——
“慢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