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清婉闻声转过头,正对上王逸朝惊诧的目光——
眼前之人正是原主心心念念的渣秀才。
倒是生得一副好皮相,剑眉星目,难怪能哄得原主团团转。
日光下,他腰间挂着的一枚靛蓝色荷包格外刺眼。
那针脚细密的折桂纹,正是原主咬着牙将全家积蓄一股脑塞给他的见证。
“婉儿,你这几天怎么都没来找我?我还以为你在闹脾气呢!”
王逸朝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委屈,眉头微蹙的模样任谁看了都要心软。
姜清婉想起来了——
七日前,渣秀才说没钱置办参加诗会的新衣,竟厚脸皮缠着原主借钱。
原主红着眼,坦言家里实在没剩多少积蓄了。
渣秀才立刻PUA她:”我这般苦读谋前程,不都是为了你?”
听听,这是人话吗?
后来原主回家翻箱倒柜,发现钱匣果真空了。
她担心渣秀才误会,又急匆匆跑去县城解释。
结果正撞见他和县里的小姐私会,这才有了后面的事情。
“婉儿?”
见姜清婉不说话,王逸朝竟直接伸手想去拽她的手腕。
姜清婉猛地后退一步,眼神冷得像淬了冰:”这位公子,请自重!”
王逸朝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笑意骤然凝固。
他面色一沉:”婉儿,你莫不是生病了?怎的连我都不认得了?”
姜清婉看他这变脸速度,心中冷笑——
动不动就甩脸色,这人还是这般自以为是,真当她是原主那么好骗呢!
她嗤笑一声,声音清亮得让周围的人都能听得见:
“我姜清婉已经成亲,还请王秀才莫要当街拉扯,免得传出去——”
她故意顿了顿,”坏了你苦心经营的读书人名声!”
王逸朝瞬间涨红了脸,压低声音怒道:”你发什么疯!”
姜清婉却不理他,转头对包子铺老板扬声道:”老板,来十个肉包!我家夫君胃口大,可比某些只会花女人钱的废物强多了。”
铜钱”啪”地拍在案上,清脆响亮。
王逸朝气得浑身发抖,却见周围路人指指点点,只能咬牙甩袖而去。
但是他并没有走多远,心里还在盘算——
姜清婉从前买包子,总是先捧给他吃,自己都舍不得咬一口。
“她定是还在赌气。”王逸朝自以为是地想着,”哄两句就好了,这蠢丫头哪次不是乖乖回头?”
他整了整衣襟,端起温柔假笑,转身走回去:”婉儿,其实我——”
话音戛然而止。
包子铺前早已空无一人,只有地上几滴油渍,在阳光下刺眼地反着光。
更扎心的是,摊主正乐呵呵地跟旁人比划:”瞧见没?那小娘子给自家男人买了十个肉包!她汉子可真有福气!”
王逸朝的脸瞬间绿了。
……
另一头。
姜清婉回到陆淮身边,见他正用袖子擦拭额头上的汗珠。
她心头一软,直接将油纸包塞进他手里:”这三个肉包都是你的,趁热吃。”
陆淮捧着包子,喉结滚动了下:”娘子,我吃半个就成。”
“让你吃就吃!”
姜清婉故意板脸,指尖戳了戳他结实的胳膊,”不吃饱哪有力气扛东西,难不成你想让我背啊?”
陆淮慌忙摇头:”不是,娘子,我真没这意思!我是说……留给爹娘……”
姜清婉噗嗤一笑,拍了拍腰间鼓鼓的包袱:”你就放心吃吧!爹娘和大哥大嫂那份早留好了。”
说着便咬了一大口肉包。
油汁‘滋’地溢满唇齿,香得她忍不住眯起眼睛。
“唔!”
前世连米其林三星都挑剔的舌头,如今竟被这粗粝的面皮勾了魂。
葱香混着肉汁在舌尖炸开,烫得她直哈气,却忍不住又咬了一大口。
“烫死我了……呼……”
陆淮看着她仓鼠般鼓起的腮帮子,黑曜石般的眸子漾开笑意。
他低头啃了口包子,久违的麦香猛地撞入味蕾——
上一次尝到白面的滋味,还是三年前那个冷透的除夕夜。
待姜清婉低头翻找帕子,陆淮趁机用袖子一挡,剩下的两个包子转眼就滑进了衣兜。
他抿了抿唇,心里盘算:
得省着点……
万一娘子路上饿了,还能垫垫肚子。
“吃饱喝足,咱们回家!”
两人刚走出几步,姜清婉余光瞥见对面街角的成衣铺子。
她突然想起陆淮今早窘迫的模样,便开口道:“走,给你买身衣裳。”
陆淮一听,下意识攥住磨破的袖口:“娘子,不必破费!我这身……再穿三年都不成问题。”
姜清婉指尖戳了戳他后背上显眼的补丁,不紧不慢地说道:“要么你自己进去挑, 要么我进去随便选,别到时候花了银子又不合身……”
话还没说完,陆淮已经大步流星地走向铺子,脚步快得差点踩到自己的草鞋带。
姜清婉唇角一翘,拎起裙摆小跑两步跟了上去。
铺子里,掌柜的正拨着算盘珠,噼啪声戛然而止——
陆淮低头跨过门槛,魁梧的身形几乎遮住了半边天光。
掌柜的嘴角一颤,目光在陆淮的肩宽处打了个转,转眼又堆满热情:”哟,二位贵客里边请!小店衣裳款式全、料子好,保您满意!”
姜清婉环顾一圈,指尖划过一排深色衣裳:”掌柜的,把最结实的大码衣裳都取来。”
掌柜点头哈腰,连忙吩咐伙计抱来几件肥大的长衫。
陆淮盯着衣裳标价木牌上的“壹佰伍拾文”,喉结狠狠滚了滚:”娘子……这价钱都够买十斤大米了。”
“慌什么?”姜清婉抓起那件橡子褐的衣裳往他怀里一塞,”快试这件!”
陆淮抱着衣服,僵在原地,耳根发烫:”在、在这儿试?”
“不然呢?”
姜清婉挑眉。
“难不成你还想让我给你搭个帘子?”
一旁的伙计憋着笑,指了指后头的试衣间:”贵客,里头请~”
陆淮这才松了口气,抱着衣服快步走进去。
姜清婉在外头等了一会儿,不见人出来,忍不住敲了敲门板:”陆淮?你是把衣裳穿成花儿了还是怎么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