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再到黑夜，一日的時間轉瞬即逝。
這個下午，柏林發了很長的呆。壓抑低落的情緒也隨著時間推移，緩緩地平穩了下來。最終在這烏沉沉的夜裡，他腦海裡只剩那麼一個念頭——倘若…倘若第一天，他選擇的是樂瑤，現在會是什麼樣的結果呢？
夜裡簡單的晚飯後，陳可欣出去買蚊香了。女兒妮妮抱著柏林買回來的兒童故事冊高興的翻閱著，一旁是柏林抓著蒲扇，驅除著這夜裡的沉悶。許是柏林給她買了故事冊的緣故，妮妮今天對東陽親暱了幾分。看不懂的字還會主動諮詢柏林。
“爸爸，為什麼這個字和媽媽教的不一樣啊？”她懵懂的眼睛看向了柏林。
“這個是多音字。就是呢，有些字有好幾種念法。等你讀書了，老師就會教你了。”
釋懷了的柏林，笑著和女兒講解。
在這兩日的重重心事下，柏林太少去考慮女兒了。這並不是他不在意女兒，相反，來到這個世界選擇不離婚的原因，陳可欣有一部分，女兒妮妮也有一部分。
看著床沿上她瘦瘦的小胳膊，小腳上部分洗不掉的黑汙漬，以及不大合身的舊衣服，柏林感到很心疼。她才四歲呀…每當想起女兒之前望著自己，帶著些許怯弱的神態，更是讓份這心疼變的無比揪心。
他想慢慢彌補，想對她好，想慢慢讓家裡好起來的…
所以他要掙錢。
就如同他今天一下午考慮到好的，如何去彌補樂瑤一樣。
下午樂瑤說完的那些心裡話，無法讓柏林確定她是否會去打胎。可就是這些不確定，讓柏林產生了矛盾。明明現在的他接受，希望樂瑤打胎，可內心深處，又帶著一絲自私的念頭，假如…樂瑤不會選擇打胎呢？
他不想知道答案。
至少，不知道結果的結果，不會是最壞的結果…
但無論打了沒打，如樂瑤說的那樣，柏林不想再那麼對待樂瑤了。至少，她要買些營養品，需要生活的好一些…
忽然，叮鈴鈴的手機鈴聲響起。
柏林看到手機上顯示的方圓兩字，連起身走到了門外，點了接通。
“剛才我在上班，怎麼了柏林？”
方圓傳來了聲音。在半小時前，柏林給方圓打了電話，但他在忙碌，所以沒法接。
“這麼晚還在上班啊…”柏林愣了下，隨後道“我是想找你借錢的…”說著，柏林聲音放小了些許，瞥了眼屋內的女兒，見她沒有聽到，暗暗鬆了口氣。
電話那邊的方圓聲音頓住。
接著，方圓緩緩道“家裡突然有困難嗎？”
“倒也不是…就是，我想給點錢樂瑤。”柏林道。
“給樂瑤？”方圓沉默了半晌，輕嘆了口氣“我大概知道樂瑤和你說了什麼了。錢的話，樂瑤那你暫時不用操心，我借了她兩千，足夠她生活到下個月了，所以我手頭也沒錢借你。不過柏林，如果你想彌補她，我覺得光這樣的行動是不夠的。或許我不該說這些話，但我覺得，樂瑤為你付出的，不會比陳可欣付出的少。”
“我知道…我會彌補好樂瑤的。”
兩人掛斷了電話。
樂瑤暫時不缺錢的事讓柏林微微鬆了口氣，既然方圓沒錢，那恐怕只有下個月他有工資了才能有錢給樂瑤一些許。可那點錢，夠兩個家庭分嗎…
然而，柏林並沒有注意到的是，在他避開了女兒與方圓的對話走回家裡時，家門口的不遠處，袋子被緩緩攥緊的聲音在夜裡突兀的是那麼清晰。
這是站在家門口不遠處，剛買了蚊香走回來的陳可欣。
柏林電話剛通，她就走到這了。
她本意並不想偷聽柏林打電話，她情願沒聽到過這個對話。可她無法在這個時刻裝作如無其事的走出去…
當電話結束，柏林回屋裡時，躲起來的陳可欣，一剎那間，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從她心裡湧了上來。
她用力咬緊了嘴唇，低下了頭。
站在這漆黑夜裡的角落，沒有人看的到她眼中的複雜情緒，也沒人知道，她在想什麼…
…
陳可欣回家了。
瞅見她帶回來的蚊香，柏林心情大好，這該死的蚊子，報應要來了！
就在柏林摸出打火機準備點起時，他忽然看向陳可欣的臉，皺眉疑惑道“你眼睛怎麼紅紅的，可欣？”
陳可欣一怔，心中閃過一絲慌亂，旋即故作平淡的抹了抹眼角，道“有嗎？可能是剛才颳風，有沙子吹進眼裡了…”
“是嗎…”
柏林沒有深想，他更不會注意到這個夜根本沒有什麼風。他點起蚊香，洗了個澡，便愜意的靠在了床上扇著涼風。
接近9點了，也該睡覺了。
“柏林，這個袋子你明天上班記得要拿。裡頭我給你裝了兩瓶白開水，我怕你們工廠不管水喝。廠服我也放了進去，兜裡我揣了十塊錢，你中午吃飯用。廠服到廠裡再換上，沒必要整的那麼邋遢穿著上下班，太不好看了。”這時，把門關好，家務衛生處理好的陳可欣擰著個塑料袋子對柏林認真囑咐。
“好。”柏林笑著應聲。
他想起老媽了。
每當週末結束，她總是喋喋不休的講一些作業要帶，校服要穿之類的煩人話語，而他的回覆總是那麼不耐煩。可陳可欣的關心，卻讓他不知道為何，心裡暖暖的，心情都能好上不少…
果然，找老婆，就要找這樣體貼的呀。
陳可欣洗完澡，一家人睡了下去。慶幸的是，這個夜的清涼來的比往日早了些許，不知不覺，柏林手中的蒲扇停了，屋內只剩下一陣均勻的呼吸聲。
柏林和女兒妮妮睡著了。
可唯獨陳可欣此時睜開了眼。
“柏林…”她道。
柏林沒有應聲。
陳可欣側著身，她獨有的那雙好看眼睛就這樣隔著幾釐米，靜靜的望著柏林的側臉，許久許久…
最後，她伸出手，輕輕的摟住了柏林。
她也打算睡了。
她不願意因今晚的事，想起那麼多讓她心如刀絞的畫面，比起往前，這些事能算的了什麼？哪怕這些事，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折磨著她。她也只希望這個家，平平安安，簡簡單單的就好了。哪怕她再辛苦，再累…
“明天第一天工作了，柏林能做的了嗎？”
她睡夢前留下的是這麼一個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