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晚不想死。
她还没离开傅家,还没开始新生活。
听到傅辞的声音,精神随之一松。
整个人昏了过去。
眼前的人伤痕累累,背上染满了鲜血,傅辞腿一软,咚地一声跪在了姜晚的身边。
眼眶红得滴血,想要去抱姜晚,又怕自己笨手笨脚弄疼了她。
“晚晚。”
被按趴在长凳上的人眼眸紧闭,没有回应他。
姜晚本就体弱多病,这么一通折腾下来,早已经是面无人色,气若游丝了。
傅辞颤抖着手,伸到她的鼻子下方。
还有呼吸。
他的晚晚还在。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这会儿傅辞控制不了生理反应。
炙热的液体滴落。
对着仆人低吼,“还不赶紧去请大夫!晚晚出事了我要你们的命!”
这时候没人敢拦着了,秋月抹了一把眼泪,跑着去请大夫。
老太君心里直打鼓,这个时辰,他怎么会回来?
和嬷嬷对视一眼。
两人都没了刚才的底气。
傅辞小心翼翼地将姜晚从凳子上抱起,看到她咬破了嘴唇,头上满是汗水,浸湿了头发。
狼狈又虚弱。
脑子里的那根弦彻底断了。
把姜晚放在一旁的软榻上。
傅辞在老太君跟前跪下,“祖母,我一直以为您只是不喜欢晚晚,想着让她离您远一些,大家就能相安无事,没想到我只是出门两个时辰,您就这般磋磨她。”
“往日我总想着您是我的亲祖母,只要您高兴,晚晚受些委屈也无妨,现在看来,是我想的太简单了。”
“您不是不喜欢她,是厌她,恨她,哪怕她不在您跟前,您还是会想方设法去刁难她,甚至还想要了她的命。”
“这次是我没保护好晚晚,我不能对您怎么着,也不知道该怎么向她赔不是,只能把她受过的委屈受一遍。”
老太君惊慌失措,“你这是什么意思?为了一个妾,你要跟祖母闹脾气?”
妾这个字,让傅辞心里剧痛。
“她做妾是不得已,不过是个苦命人,您别为难她。”
“而且,在孙儿的心里晚晚就是我的妻。”
老太君气恼道:“我刚才就应该将她打死,省得你鬼迷心窍,执迷不悟!”
看着祖母咄咄逼人的样子,傅辞心里更难受了。
“晚晚从来没伤害过您,也没做过对不起您的事,您为什么要这般针对她?”
“她迷惑了你,让你不务正业,还让嫣然受委屈,这就是她的错!放在别的人家,别说是一顿鞭子,就是打杀了都有可能!”
傅辞眼里满是失望。
祖母现在敢打晚晚,以后是不是就敢杀她?
“祖母,我不奢求您接纳晚晚,但有一点我想让您明白,晚晚受了几鞭,我就受几鞭,她要是没了,我也不独活。”
说罢,冷厉的视线落在拿着鞭子的那人身上。
沉声命令,“打!”
“大人……”
“刚才是怎么打晚晚的,现在就照做。”
傅辞铁了心要把姜晚受过苦亲身体会一遍。
他的命令没人敢不从。
一鞭子落在身上,傅辞眉头都没皱一下。
老太君老泪纵横,“辞哥儿,你非要伤祖母的心吗?”
傅辞一言不发,挨了整整十鞭子。
最后对着老太君磕了一个头,“祖母,十鞭子要不了我的命,但晚晚若是没撑过来,我不独活,说到做到!”
“为了一个女人,你什么都不要了吗?”
“只有晚晚在,我做的一切才有意义,祖母,您别逼我。”
傅辞起身,抱着姜晚离去。
她应该很不喜欢东院,往后再也不让她来了。
老太君想过傅辞回家会和她闹,但没想到他会自己挨了十鞭子。
“这个不孝子孙,他知不知道打在他身,痛在我这个老婆子的心啊。”
“大人身体康健,您别太担心。”
“你没听到他说吗?他要和那个病秧子同生共死!”
嬷嬷安慰,“大人就是吓唬您的,哪有人会做这种傻事?”
投鼠忌器,哪怕知道傅辞是在吓唬人,老太君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这个祸害一日不除,以后我都没脸去地底下见傅家列祖列宗。”
“来日方长,您可得沉住气啊。”
亲眼看到自己的孙子为了一个女人发疯,老太君哪里还沉得住气?
打定主意,秋猎期间一定要把姜晚解决了。
到时候尘埃落定,他再怎么闹也没用!
大夫在为姜晚处理伤口,傅辞一直守在身边。
看着她血肉模糊的后背,只觉得自己的十鞭子挨得太少了。
“大人,姜姨娘本就体弱,现在又受了这么重的伤,切记不能让伤口沾了水,若是有发热的情况,及时给姨娘降温。”
傅辞一一记下,怕有紧急情况时大夫不能及时赶到,让人这段时间就在西院候着。
“大人,您的伤口也该处理一下了。”秋月的伤口已经简单处理过了。
一刻不敢歇息,又回姜晚跟前伺候。
傅辞看姜晚还没醒,吩咐秋月寸步不离守着,这才去外间处理伤口。
傅辞之前为保下姜晚,在宫里挨了一顿板子。
这次又挨了一顿鞭子。
前段时间姜晚和老太君都在病中,傅辞一直没能好好休息,就是铁打的人身体都受不住。
伺候的下人明显看到大人的面色多了丝苍白。
处理完伤口,傅辞把秋月唤来,将事情的前后经过了解了一遍。
得知东院的人来了两次,那些人对姜晚的态度还很差。
傅辞气极,“一群刁奴,养着有何用!”
唤来管家,“今日对夫人不敬的,每人打二十大板,全部发卖了。”
“老太君那边……”
“不用理会,就说是我的命令。”
“是。”
各为其主没有错,但在这个府里,谁要是敢狗仗人势欺负晚晚,他绝不轻饶!
老太君以为这事就这么过了。
没想到刚喝了药准备歇下,管家那边来拿人,奉的还是傅辞的命令。
院子里的仆从哭天喊地,乱成了一团。
“我们都是听命行事,有什么错?老太君求您救救我们!”
“老太君救救我们!”
二十大板,成年男子受了也得丢半条命。
她们这些人老的老,弱的弱,怎么受得了?
最要紧的是,被世家大族发卖的人,谁还敢要?
她们以后该何去何从!
“求老太君救救我们!”
那些人全是老太君的得力助手,年纪大点的婆子还是从年轻时候就跟着老太君的。
这会儿傅辞发卖她们,就是要折断老太君的一支臂膀。
放眼整个京城,就没谁家的子孙把手伸到长辈的院里。
目的还是为妾室出气!
“为了一个姜晚,他真是疯了!”
嬷嬷惊慌不已,其中有个一等丫鬟就是她的孙女。
老太君许诺过,等新夫人进了门,就让娇娇给大人做妾,为傅家开枝散叶。
现在被发卖了,别说是妾,能不能活下来都是个大问题。
扑通一声跪在老太君的床边。
“你这是做什么?”
嬷嬷眼里含泪,“娇娇是您看着长大的,她今年才十五岁,您一定要救救她。”
老太君额角的筋跳动了一下。
发卖几个下人不要紧,但在这个节骨眼上闹事,如果她连自己人都护不住,以后在这个家还有何威严?
活了一辈子,老太君就不信了,一个妾还能翻了天去!
“东院里的人谁都不准动!去把辞哥儿喊来!”
老太君的话从屋里传出,但管家已经得了傅辞的准话,这时候也只当没听见。
麻溜地指挥家丁把一众丫鬟婆子拉走,足足有二十个人。
就连姜晚第一次来东院时,对她无礼的那些人也被拉走了。
哭喊声渐渐远去。
老太君气得手都在发抖,“你看到了吗?姜晚一进门就把家里闹得人仰马翻,若是再放任下去,怕是连我这个老婆子在她面前都要矮一头。”
这时,嬷嬷也恨毒了姜晚。
早知如此,她不会帮姜晚说话,还不如让老太君打死她!
能把大人魅惑至此,和狐狸精有何区别?
“老太君,奴婢想亲自找大人求情,看在这么多年主仆的情谊上,大人会开恩的吧?”
到底是侍奉了自己一辈子的老人,老太君也不想寒了对方的心。
“娇娇不会有事,大不了使点银子。”
嬷嬷连连点头,“有您的话,奴婢就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