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營裡，忽然死一般寂靜。
南遼國看好戲的聲音都沒有了。有幾個人張大嘴，西瓜汁從嘴角邊滴下來。
來真的嗎？
果然——“來人。把魯大將軍拉出去，杖責20軍棍。”北冶律疲倦地說，但他眼底冷似寒冰的精芒，讓人不寒而慄。
這……才是眾人熟悉的，殺伐果斷的太子啊。
可怎麼就要打二十軍棍？且不說魯大將軍都年逾六十了，挨這一頓打，不死也得脫層皮；光說這20棍打下去，讓他以後還怎麼在軍隊裡混？
人家老頭子就不要面子的嗎？
有大北國將領似乎想要說什麼，北冶律懶懶地說：“想要責罰的，就來求情吧。”
這話一齣，原本想說情的人，立刻退縮了回去。
“太子。你！”魯大將軍僵硬地站在原地，臉色一陣紅一陣青。他真沒想到，太子居然連他的老臉都不賣。
“拖出去。20軍棍。”北冶律冷酷地說。
魯大將軍也是個要面子的，眾目睽睽之下，他對著帶他下去的兩個侍衛，憤怒地說：“我自己走。”
千泡泡終於回過神，她盯著北冶律看，瓜子殼都忘記吐出來了。
What？來真的啊！
“在座的各位，如果誰覺得自己比大元帥更有面子，那麼，可以來試試。”直到魯大將軍走出營帳後，北冶律渾身散發著冷酷的氣息，不只是大北國，南遼國的將士們都被他的氣勢給鎮壓了。
一連問了幾次以後，營帳裡的氣壓已經降到了最低。過了好一會，還是耶律德光打破了僵局：“啊哈！哈！哈！既然大北國太子身體不適，且又指定代替人選，來來來，我們就繼續吧。”
然而，沒人接耶律德光的話。
北冶律抬起下顎，眯起細長的黑色眼睛，掃視大北國將士，見有好幾個年輕的將領，臉上掛著不服的神氣。
“你們，想說什麼？”北冶律對著他們點了點頭，淡漠地說。
“太子，末將的命，不願意交付在千侍衛手上。”一個高個子將士遲疑了下，豁出去了說，“他不配。”
矮個子將士點頭，眼眶紅了：“我們跟著太子殿下出生入死，性命交給太子，我們服氣；但是，讓他來決定我們的生死，太子，我們不服。大寫的不服。”
“哦。”北冶律面無表情，不耐煩地說：“是不是還有別人也一樣的想法？”
高個子將士咬著牙，決然地看了一眼北冶律，憤然道：“我們當你是個有擔當、有謀略，一心為百姓的太子，所以拋頭顱，灑熱血地跟著你。結果沒想到，你是這樣的糊塗太子。我娘生我下來是為了報效大北國，不是為了糟蹋這條命的。”
“說到底，是因為你們覺得千侍衛身份和地位不配。”北冶律環顧四周，搖了搖頭，對著站在一邊，仿若局外人的千泡泡柔聲說：“那麼，我就把你真實身份宣佈了。”
啥？我還有真實身份？
說出我是女的，他們就服氣了？
千泡泡還沒回過神，就聽到北冶律情深意切地說：“其實，千侍衛還有個身份，她是孤的太子妃。”
……
%&*￥……
“噗。”
千泡泡腦袋裡天雷滾滾，一片空白，她呆呆地看著北冶律，嘴巴大的能塞下一個雞蛋。
臥槽。
說好的，我只是配合你演戲，幫你下盤棋，然後拿薪水，特麼什麼時候變成你的便宜媳婦了？
千泡泡心中來回奔跑的草泥馬已經無法計數，都快要踏平她那柔弱的小心心了。
眾人的眼神瞬間集中在她身上，她感覺自己都快要被他們的眼神盯得冒煙了。
“原來，是太子妃？”剛還義正辭嚴的高個子將士，忽然癟了。
“太子妃？”
“太子妃也在戰場上？”
“我們怎麼都不知道？”
眾人議論紛紛，而營帳外，魯大將軍的受罰聲，還在繼續。那一刻，所有人忽然都意識到，魯大將軍這20軍棍，實在太冤枉了——太子身體不適，讓自己女人上場，雖說女子水平差點，但是，好像身份上也說得過去啊。
“太子什麼時候娶親的？”一個矮個子將士疑惑地問。
“本來，是要等這次戰爭結束後再宣佈的。但眼下情況特殊，孤就先說了。”北冶律想了想說，“孤也知道事關國體，也知道太子妃學了幾年下棋，她來替孤下完棋，於身份於技藝，都是這個營帳中最好的人選了。”
“哈。哈。哈。”耶律德光機敏如同一條老狐狸，趕緊打岔，“既然是太子妃，那就更適合了。夫君身體不適，太子妃替代，名正言順，名正言順。”
耶律德光早就看出，眼下的局面是對他最有利的。因為北冶律顯然身體狀況已經支撐不到棋局結束那一刻。對於南遼國來說，如果北冶律未指定替代者就倒下，他們勢必要等北冶律身體好了才能繼續。
那麼，之前好不容易爭取到的優勢，很有可能會功虧一簣。
而現在，北冶律居然異想天開，讓一介女流來和自己博弈，簡直是……現成的大便宜，不佔，還是人嗎？
耶律德光臉色一正，鄭重說道：“北冶律太子身子無法支撐，南遼國也不願趁人之危。不管太子指派誰來接替下棋，也不管結局如何，南遼國定當如同太子親自下棋一般承認。”
“好。”北冶律欣慰地說，“那麼，我們把這一切白紙黑字寫成文書，畫押。”
文書……畫押？
耶律德光一怔，見於公公從小太監那邊取過文房四寶，遞給耶律德光：“請耶律國公畫押簽名吧。”
準備那麼充分？耶律德光覺得有點不對勁。
但是，騎虎難下。剛才自己好像把話說滿了。
耶律德光的手有點發抖。
不怕不怕。一個女人而已。
於公公接過文書，吹乾了墨跡後，收了起來。
“既然南遼國都畫押表示承認下棋結局，那麼，你放心下棋吧。給點面子人家，不要太狠知道嗎。”
“明白，太子殿下。”
北冶律明明剛才還奄奄一息，但耶律德光文書一簽好，精神居然立刻變好了。他對千泡泡旁若無人地殷殷囑託，偏生千泡泡還露出尷尬但又不失禮貌的笑容。
耶律德光隱隱有一種被下套的感覺。他忽然意識到，難道剛才北冶律那一番做作，就是為了讓自己在眾目睽睽下，承認……這個女人，下棋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