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婆子缓缓回过神，干涩的嘴唇哆嗦着问：“咱家的地？”
秋氏面如死灰，声音带着哭腔：“给那死丫头了。”
“什么！”
林老婆子瞬间破口大骂，一连串污言秽语从她嘴里喷出，骂完林婠婠还不解气，又将两个儿子和儿媳挨个骂了个遍，骂他们窝囊废、没出息。
林大勇、林强还有他们的媳妇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只能任由唾沫星子在眼前飞溅。
邹氏抽抽搭搭地开口：“娘，你现在骂我们也没用，家里啥都没了，往后可咋活啊。”
说着，又开始小声哭起来。
林老婆子眼神瞬间变得阴毒，恶狠狠地说：“哭什么哭！那小贱蹄子怎么拿的，咱们就得怎么让她还回来。”
秋氏像是突然想到什么，猛地惊呼一声：“娘，你有没有发现，这死丫头自从落水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莫不是中邪了？”
她身体一僵，满脸惊恐。
众人听闻，都吓了一跳。
林大勇结结巴巴地说：“媳妇，你别胡说，这邪祟的事儿可不能乱讲。”
在这个迷信的古代农村，邪祟上身那可是天理不容的大罪，一旦被认定，是要被焚烧的。
林老婆子眼睛一眯，点头道：“秋氏，你说得没错，我也瞧出她不对劲。”
林强和邹氏对视一眼，没吭声。
林老婆子突然一拍大腿，脸上露出诡异的笑：“我有法子了，你们都过来。”
“秋氏，明天你去村里四处说说，就说那小贱蹄子被邪祟上了身，性情大变。把这消息传得越广越好，到时候咱们花点银子找梅巫婆来给她‘做法’，烧死她，煽动村里人都支持咱们。”
“娘，这法子能成吗？”邹氏满脸怀疑。
“能成！那小贱蹄子必须死。她死了，咱才能去萧家要钱，就说他家有不干净的东西，把小贱蹄子害成这样，必须给咱一个说法。”
林老婆子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
秋氏立马对林老婆子竖起大拇指：“娘，你这招高呀！”
其他人都不说话，都默认了林老婆子这个恶毒的计划。
林强却面露难色：“娘，咱们哪有钱请梅巫婆啊？”
林老婆子白了他一眼：“把你们攒的私房钱都拿出来，等事情办成了，钱再还给你们。”
众人心里虽不情愿，可在林老婆子的威逼下，也只能无奈点头。
次日，天刚蒙蒙亮，林家村就被一阵嘈杂声打破了往日的宁静。
林家的人像炸开了锅一般，在村子里上蹿下跳，四处奔走相告，说林婠婠被邪祟上身了。
“你们是没瞧见，那丫头现在邪乎得很！以前柔柔弱弱，连只鸡都不敢杀，现在像变了个人，指定是邪祟钻进她身子里啦！”
秋氏一边尖声叫嚷，一边夸张地比划，那模样好似亲眼瞧见邪祟在林婠婠身上张牙舞爪。
起初，村民们是不信的，老林家是什么德行大家伙都知道。
张大伯蹲在村口老槐树下，吧嗒了一口旱烟，皱着眉头，吐出一团浓浓的烟雾，缓缓说道：“这婠丫头打小看着就实诚，咋就突然中邪了？林家那些话，可不能信，他们平日里对婠丫头啥样，大伙心里都有数。”
一旁的李婶连连点头，手里的笤帚在空中晃了晃，附和道：“就是就是，林家对婠丫头那叫一个苛刻，说不定就是瞎编排。”
可林家人哪肯善罢甘休，他们像一群嗡嗡叫的苍蝇，不断在村民耳边念叨林婠婠的变化，把芝麻大的事儿渲染得神乎其神。
村民们听着听着就开始动摇了。
王二媳妇拉着秋氏的手，紧张兮兮地问道：“真有这么严重啊？那可咋办呀？这要是邪祟在村里扎根，咱们日子还咋过？”
秋氏一看这情形，哭得愈发大声，眼泪鼻涕一把抓，哽咽着说：“我能有啥办法呀，怎么说她也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再怎么着，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被邪祟上身，祸害整个村子啊。”
看着村民们的态度逐渐转变，林老婆子心里乐开了花，脸上却装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慈悲模样，唉声叹气地说：“我们打算请最厉害的梅巫婆来给那丫头驱驱邪，虽说那丫头狠心跟我们林家断了亲，可血浓于水，我们实在不忍心看她被邪祟折磨。”
秋氏也在一旁假惺惺地抹着眼泪，抽抽搭搭的。
村民们见此情景，还真以为林家转了性子为婠丫头好，便不再多言。
没过多久，梅巫婆就被请来了。
这梅巫婆身着一身黑得发亮的长袍，脸上涂着红一道、绿一道的奇怪符号，手里拿着个铜铃铛，一进村就开始装模作样。
她扭着腰肢，围着村子转了一圈，嘴里念念有词：“哎呀呀，这村子里的邪气可太重啦，是一个被附身的丫头带来的！再不想办法除掉，整个村子都要遭殃！”
村民们一听，心里的恐惧瞬间被点燃，有怀疑的，也有相信的。
“真有邪祟作怪？”
“这可如何是好？”
“难道真要让这邪气毁了我们祖祖辈辈生活的村子？”
梅巫婆瞧了瞧林家人，心领神会，清了清嗓子，大声说道：“只有把那邪祟除掉，村子才能安宁。”
众人听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犹豫片刻后，纷纷点头，被恐慌和愚昧冲昏了头脑。
王二媳妇吓得脸色苍白，紧紧攥着衣角，带着哭腔喊道：“梅大仙，您可一定要救救我们啊！快把那邪祟除掉！”
张大叔眉头紧皱，心急如焚，声音带着颤抖：“是啊梅大仙，您赶紧驱邪吧，我们都信您！”
然后林老婆子带着梅巫婆前往萧家。
此时的林婠婠还在睡梦中，突然被外面震耳欲聋的吵闹声惊醒。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起身走到院内。
院外的村民声音极大，讨论的热火朝天，林婠婠零零散散地听见一些，顿时火冒三丈，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迅速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想着应对之策。
她深知，这些愚昧的村民被迷信冲昏了头脑，要想破解这场危机，必须想出个合理的对策。
梅巫婆和村民们气势汹汹地来到萧家门前，还未等他们敲门，林婠婠已镇定自若地将门打开了，脸上带着冷笑。
她看着梅巫婆和众人，嘲讽道：“哟，这大早上的，你们是来演哪出戏啊？”
梅巫婆挥舞着手中的铃铛，大声喝道：“大胆妖孽，还不束手就擒！敢祸害村子，今日我便要收了你，还这村子一片安宁！”
说着，作势就要开始“做法”。
林婠婠却不慌不忙，向前走了一步，双手抱在胸前，大声说道：“哦？你说我是妖孽？有何证据？”
梅巫婆眼神闪躲了一下，很快又故作镇定，摇晃着手中的铃铛，尖着嗓子说：“哼，证据？你落水之后性情大变，和之前判若两人，这不是邪祟入体又是什么？大家可都看在眼里！”
林婠婠仰天大笑几声，目光如炬地扫向周围的村民，高声说道：“你口口声声说我被邪祟上身，会祸害村子，那我倒要问问，我到底祸害村子里的什么了？是偷了谁家的粮，还是毁了谁家的房？”
村民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满是茫然，一时竟答不上话。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小声嘀咕。
“呃……好像……好像也没干啥坏事。”
“这孩子除了性子变了些，倒也没见做啥出格的事儿。”
众人开始交头接耳，声音越来越大。
“对啊，仔细想想，婠丫头没给村里添乱啊。”
“这么说来，说她祸害村子，好像真没啥道理。”
林婠婠挺直脊梁又大声说道：“你说我落水后性情大变。没错，我是变了！我落了水，萧猎户好心把我送回林家。可林家呢？不给我请大夫也就罢了，居然直接把我卖给了萧猎户！”
她眼眶泛红：“那时候我才彻底明白，在林家眼里，我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家人，而是他们家的奴隶。他们寒了我的心，我也不想再受他们的磋磨，我强硬起来了，怎么就成了我被邪祟附身？”
“叔伯婶子们，你们平日里也都看着我长大，难道就因为我不再懦弱，不再任由林家奴役，就觉得我不正常？大家好好想想，到底是我变了，还是有人故意陷害我？”
张婆子率先站了出来：“婠婠这丫头说得在理啊，林家这事做得太不地道！以前看着这孩子被欺负，咱心里也不落忍，咋就被那梅巫婆几句话给带偏了呢！”
一旁的李大哥也跟着附和，涨红了脸大声说：“就是！林家平日里对婠丫头苛刻得很，这次还把人卖了，要说有问题，那也是林家有问题，咋能怪到婠丫头！”
王二媳妇满脸愧疚眼眶泛红：“婠丫头啊，是婶子对不住你，不该轻信那些谣言。你从小就乖巧，肯定是受委屈了才变的，婶子信你！”
人群里不断有人点头，纷纷开口。
“对，咱可不能冤枉好人！”
“这梅巫婆和林家指定是一伙儿的，合起伙来欺负婠丫头！”
赵大爷吐了口唾沫，一脸厌恶地看向梅巫婆和林家人：“哼，差点被你们蒙骗了！”
林老婆子见村民们开始动摇，立刻装出一副可怜模样，对着众人哭诉：“我也是担心婠丫头，这不是怕真有邪祟来祸害咱村嘛！我也是一片好心，大家伙听我说说，既然梅巫婆来了，咱就让她驱驱邪，更放心不是。也算是我们老林家为村里求个平安了。”
那悲悲戚戚的模样，好似真的在为林婠婠和村子忧心一般。
村民们看着林老婆子，觉得这话说得也在理，一时都没了言语。
林老婆子见势，又对着林婠婠假惺惺地说：“婠丫头，听奶的，就让梅巫婆给你驱驱，咱也安心。”
说着，还和梅巫婆对视一眼，那眼神里的算计，旁人或许没察觉，却被林婠婠看了个真切。
林婠婠看着这群墙头草般的村民，心里明白，要是不同意，村民们肯定又会起疑心，以为她真的被邪祟附体，不敢驱邪。
她暗暗叹了口气，大声说道：“好，但是我要梅巫婆和我一起去屋里做法，你们都在院外等着。”
林老婆子一听，心中暗喜，以为计谋得逞，对着梅巫婆点头示意，那意思再明显不过：“只要这小贱蹄子同意就行，梅巫婆有的是法子收拾她。”
梅巫婆心领神会，也爽快地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