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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二章

5.

三年,足以让一座城市改变轮廓,更足以让一个人脱胎换骨。

复健室内我双手死死扣住冰冷的平行杠,身体的重心艰难地向前移动。

厚重的橡木门被无声推开,父亲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能走了?”

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穿透力,直接切中核心。

我松开扶着门框的手,强迫自己仅靠双腿站稳,尽管膝盖的颤抖依旧清晰可感。

我迎着他的目光。

“爸,林家那边,可以收网了。”

父亲眼中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赞许,快得几乎无法捕捉。

窗外的灯火倒映在我深不见底的眼瞳里,跳跃着冰冷的光。

再次踏上故土的土地,空气里弥漫着一种粘稠而熟悉的气息。

城市顶端旋转餐厅的璀璨水晶灯,将每一寸空间都镀上了浮华的流光。

这里俯瞰着整座不夜城,是所谓的名流新贵们最热衷的秀场。

我坐在临窗最好的位置,面前放着一杯几乎没动过的冰水。

视线漫不经心地扫过衣香鬓影的人群,如同国王巡视他的疆土。

然后,我看到了韩澈。

他像一只花枝招展的雄孔雀,正穿过餐厅中央向里侧的包间走去。

他脸上挂着那种我无比熟悉的得意的笑容。

他一手插在裤袋里,另一只手正比划着什么,引得周围几个女人咯咯娇笑。

就在他经过我桌旁时,那游移的目光终于落定在我身上。

他猛地停下脚步,甚至因为动作太大,差点撞到旁边的侍者。

他身后的那群人也跟着停了下来,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又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我。

短暂的死寂后,韩澈像是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赵城?!”

韩澈推开挡在身前的同伴,径直朝我的桌子大步走来。

他停在桌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嘴角咧开一个极其恶劣的弧度,声音故意放得很大,确保周围竖起耳朵的人都能听到。

“哟!这不是失踪了的废物吗?”

“怎么,国外的假肢装得挺好啊?都能出来装人模狗样地吃饭了?”

他夸张地上下打量着我,目光尤其在我笔挺的裤管上停留,恶意几乎要溢出来。

“啧啧啧,敏姐要是知道你这条断腿还能接上,不知道是该高兴呢,还是觉得当初下手太轻了?”

他身后的那群人发出一阵压抑的嗤笑声。

餐厅经理紧张地朝这边张望,却又不敢上前。

就在韩澈得意洋洋地欣赏着我的窘态时,我轻轻按下了手机侧边预设的快捷按键。

几乎没有任何延迟,餐厅入口处那扇厚重的雕花木门被推开。

两个保镖迅捷走到了韩澈附近。

韩澈脸上的得意瞬间僵住,转为错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慌。

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声音有些发虚。

“你们干什么?”

“放开我!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韩澈惊恐地尖叫起来,奋力挣扎。

“混蛋!放手!我要告你们!赵城!你他妈找死!”

他的挣扎在绝对的力量压制下显得徒劳而可笑。

旋转餐厅里死一般的寂静。

“韩先生,您涉嫌非法挪用林氏集团用于项目周转的专项资金,数额巨大,证据确凿。”

“我已经帮你报警了,不用谢。”

我轻晃着手中的酒杯,目光怜悯的瞥向他。

韩澈此刻就像拖拽一件失去价值的垃圾被报表拖行着。

餐厅厚重的雕花木门无声地开合,将韩澈和他带来的最后一点喧嚣彻底隔绝。

6.

林氏集团顶层会议室。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令人眩晕的城市夜景。

窗内却弥漫着一种近乎凝固的绝望和最后一丝孤注一掷的疯狂。

长条会议桌主位上。

林父眼袋深重,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面前摊开的厚厚一叠文件。

林敏坐在他右手边。

她穿着一身黑色职业套装,试图维持着干练的姿态。

然而就在半小时前,她收到了韩澈被警方带走的消息,如同晴天霹雳。

更让她心惊胆战的是,韩澈挪用资金的事情。

他到底拿了多少?会不会牵连到她?

她不敢深想,只能强迫自己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眼前这份救命稻草上。只

代表声音平板无波地做着最后的流程确认。

“林董事长,林小姐,协议所有条款已清晰列明。”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林父灰败的脸和林敏强撑的镇定。

“请签署最后确认页。”

会议室里静得可怕,只剩下中央空调低沉的嗡鸣。

林父的手在抖,那支昂贵的签字笔在他枯瘦的手指间显得异常沉重。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只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

代表面无表情地收起那份签好的协议,动作利落得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协议即刻生效。”

“第一笔资金,两亿五千万,将于半小时内汇入林氏集团指定账户。”

他没有多余的客套,带着助手迅速离开了会议室,仿佛多待一秒都是浪费。

会议室的门轻轻合上。

“钱要到了!爸!我们有救了!”

林敏猛地转向父亲,声音因为激动而尖锐。

就在这时,她放在桌上的手机疯狂地震动起来。

屏幕上跳动着财务总监的名字。

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瞬间攫住了她。

她颤抖着手,几乎是扑过去抓起手机接通。

“林小姐!不好了!出大事了!”

财务总监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极致的惊恐,几乎是嚎出来的。

“我们刚刚收到的那笔两亿五千万注资!钱刚到账!就被冻结了!”

“什么?!”

林敏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手机差点脱手摔落。

“是法院的资产冻结令!就在钱到账的同一秒!”

“有人早就申请了针对林氏集团所有账户的资产冻结!”

“是针对所有债务的!所有!包括这笔刚到的钱!”

“我们一分钱都动不了!完了!林小姐!全完了!银行催债的人已经堵在楼下了!”

财务总监的声音被巨大的混乱和哭喊声淹没,电话那头一片嘈杂的末日景象。

“冻结?怎么可能……”

林敏喃喃着,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被抽空,手脚冰凉。

她猛地想到了什么,瞳孔骤然。

7.

刺耳的刹车声和轮胎摩擦地面的尖叫划破了夜的宁静。

司机反应极快,猛地踩下刹车!

一声沉闷的撞击声从车头传来,伴随着一个女人凄厉尖锐的哭喊。

“赵城!你给我出来!赵城!你出来啊!!”

是林敏。

司机和保镖瞬间绷紧了神经,手按上了腰间的武器。

我缓缓睁开眼,透过深色的车窗,看到林敏像疯了一样扑在车头引擎盖上。

她披头散发,双眼赤红,如同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正用拳头疯狂地捶打着引擎盖,发出咚咚的闷响。

“赵城!我知道你在里面!你出来!”

“你把我毁了!你把林家毁了!你满意了吗?!你出来啊!”

她的声音嘶哑绝望,带着浓重的哭腔和滔天的恨意。

“那是我爸一辈子的心血!你怎么可以这么狠!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保镖迅速下车架住了发疯般挣扎扑打的林敏,将她从引擎盖上拖开。

“放开我!你们这些走狗!滚开!”

我坐在车内,没有动,只是平静地看向林敏。

曾经那张令我心动的脸,此刻只剩下疯狂和丑陋的绝望。

“赵城!”

她看到我,挣扎得更加剧烈,赤红的眼睛死死瞪着我,像是要用目光将我撕碎。

“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

“就因为我听了韩澈的鬼话?可我已经后悔了!”

“这三年我每天都在后悔!我到处找你!你知道我找得多苦吗?!”

她的眼泪汹涌而出,混合着脸上的污迹,狼狈不堪。

“阿城你看看我!你看看我啊!我是敏敏!我是你老婆啊!”

她试图挣脱保镖的钳制,朝车门的方向扑来。

“我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我们重新开始!”

“阿城!求求你看在我们过去的情分上!”

“我爱你!以前是我鬼迷心窍!是韩澈!都是他逼我的!都是他害我的!”

她语无伦次地哭喊着,试图用过去那些虚假的甜蜜来打动我。

“情分?”

我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刀。

“林敏,你配提这两个字吗?”

我的目光冰冷地扫过她。

“三年前,手术室门口,你对医生说了什么需要我再重复一遍吗?”

我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林荫道上。

“不!不是的!阿城你听我解释!”

林敏惊恐地尖叫起来,仿佛被这句话彻底刺穿了伪装。

“那是韩澈逼我的!他找人绑架你打断你的腿!我是被逼的!我没办法啊!”

她拼命摇头,试图甩脱保镖的手,再次扑向车门。

“你看!你看啊!我有证据!”

她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我缓缓抬起了手。

保镖接收到我无声的眼神示意,不再停留,强硬地将林敏拖离了车门边。

“开车。”

我的声音在重新恢复静谧的车厢内响起,毫无波澜。

引擎低沉平稳的轰鸣,成了这寂静长夜里唯一的回响。

8.

黑色轿车无声地驶入赵家老宅厚重的铁艺大门,最终停在主楼前。

保镖无声地拉开车门。

父亲的身影出现在灯火通明的门厅内。

他背着手,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没有回头。

“回来了?”

父亲的声音低沉,听不出太多情绪,像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

“嗯。”

我走到他身侧,同样望向窗外。

“韩澈。”

父亲的声音平稳无波,如同在宣读一份枯燥的财务报告。

“非法挪用林氏集团专项资金,数额特别巨大,证据链完整。”

“警方在他名下多个隐秘账户里起获了大部分赃款,还有部分已被他挥霍在那些夜场和女人身上。”

“人证物证确凿,律师团分析,数罪并罚,十年以上,跑不了。”

十年,一个曾经仗着林敏宠爱嚣张跋扈,以为能玩弄所有人于股掌之上的小白脸,将用漫长的岁月去偿还他种下的恶果。

这比直接杀了他,更能折磨他。

他会在里面烂掉,连同他曾经引以为傲的、迷惑林敏的那张皮囊和所有野心。

“林家呢?”

我的声音同样平静,没有一丝波澜。

父亲嘴角勾起一个极其冷硬的弧度,带着一丝冰冷的嘲弄。

“林氏集团剩下的,只有一个空壳,以及责任债务。”

他顿了顿,语气里没有任何怜悯。

“林敏的父亲,突发大面积脑溢血,医生说,最好的结果也是植物人,醒不过来了。”

我沉默着没有吭声。

“至于林敏。”

父亲的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毫不掩饰的嫌恶。

“彻底崩溃了。像疯狗一样在集团大楼里哭嚎打砸,被保安架了出来。”

“现在,她是所有债务的第一责任人。”

“法院已经下了限制高消费令,查封了她名下所有账户和不动产。”

窗外,一片枯叶被风卷起。

林敏如今成了丧家之犬,背负着天文数字的债务,父亲成了植物人。

而她曾倾尽所有去维护甚至不惜为此毁掉丈夫的韩澈。

此刻正穿着囚服,在铁窗内咀嚼着巨大的耻辱。

“呵。”

一声没有任何温度的笑声从我喉咙里逸出,短促得像冰凌碎裂。

没有惊讶,没有愤怒,只有一种目睹荒诞剧最终落幕的了然。

父亲没有再说话。

他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膀,力道很沉。

“后续的事情,律师团和职业经理人会处理干净。”

“林家,不会再有任何翻身的可能。”

父亲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沉稳。

“你还需要休息,离开这里吧。”

他的目光投向窗外无边的夜色。

“去一个安静的地方,把这里的一切连同过去都清空。”

我点了点头。

是该离开了。

9.

小镇咖啡馆露台,木桌椅被阳光晒得暖洋洋。

我点了一杯滚烫的拿铁,随意坐下。

邻桌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和女孩清脆的笑声。

一个穿着亮眼滑雪服的年轻女孩,大概是在整理装备时不慎滑了一下。

手中的咖啡差点泼洒出来,被我下意识伸手扶住桌子稳了一下。

“非常感谢!”

她惊魂未定地抬头,露出一张洋溢着健康活力的脸庞。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带着点法国口音。

“差点就变成雪地上的咖啡渍了。”

“没关系。”

我微微颔首,声音平静。

她似乎并不介意这略显冷淡的回应,反而大方地在旁边的空位坐下。

一边整理着自己的手套,一边用带着好奇的目光看向我。

“我叫Elena。”

阳光落在她金色的发梢和微红的脸颊上,带着一种毫无城府的暖意。

她身上散发着青草和阳光混合的气息。

我端起咖啡杯,温热的瓷壁熨帖着掌心,目光掠过她生动的脸庞,望向远处。

雪停了。

阳光正好。

世界安静而轻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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