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福不是禍（4）
黑豆辦事效率高，吃過晌午飯就去隔壁李大叔家串門去了。不過一刻鐘，就給姐弟兩個帶回了好消息。
“叔說這幾天牛車都有空，讓咱們啥時候要用就啥時候上門牽去，至於豆料和租車的錢就不用給了，鄉里鄉親的，沒的見外。”
李妍年卻搖頭：“說這話的時候大娘在家不？”
黑豆瞪大了眼睛，滿是驚奇：“你怎麼知道大娘不在家啊，叔說大娘早上就出門去看閨女去了，就是你梅花姐，前幾天才生了個大胖小子，大娘原本出了昨天就要去的，幫著咱們家收雞蛋耽擱了一天，這一去，說是要到明天晚上才回。你虎子哥也跟著一起去了。”
李妍年心想難不成她哥心裡存了要把她跟隔壁虎子湊一對的想法，不然硬生生地要多加最後這麼一句幹什麼？虎子在她眼裡就是個愣頭青一樣的小毛孩，自己完全不感興趣啊。不過黑豆或許也就是那麼順口一說，她還是不要特意點出來，免得真教他把這事掛心上了。
“哥，叔是大方不把這點東西瞧在眼裡，可大娘不一樣，這事咱先別提，等還了牛車，再一起把該給人家的送過去。”
黑豆點點頭，沒有半點異議：“行，都聽你的。”
李妍年想了想，撓頭苦惱道：“哥，這回送的貨多，回來的銀子你看看，能不能只留下夠修房子的，其他的換成金子……”
黑豆不明白妹妹為什麼一定要他把銀子換成金子，但上次他跟著李大叔去鎮上趕集的時候就有刻意打聽過，李家鎮上是沒這樣的火耗鋪子能兌金子的，僅有的兩家當鋪價格也黑，真要換的話還得往杜家莊上打聽，畢竟杜家莊有顧家這個大皇商的鋪子和莊子在，總比李家莊要齊全些。
想畢，他還是點點頭：“行，那我這回去賣紙的時候留心問問。修屋子的銀子倒是不用多，正是農閒的時候，僱人加買泥水木料，包早午飯也不過有個四五兩銀子，這事還是得等咱們去了外婆家再說，免得本家聽著動靜過來爭。”
爭什麼？李妍年楞了下神，很快反應過來，黑豆這是怕本家的幾個眼紅銀子，又來欺負他們一家小子沒有個長輩護著，畢竟是他們李家的家事，村裡其他人沒那個立場來管閒事，看熱鬧都還來不及呢。
“嗯，那就這麼說定了。哥，你準備什麼時候運東西出去？我跟你一起去。”
黑豆下意識就要反對，卻聽李妍年笑嘻嘻地說道：“我不是跟毛豆一樣去玩的，第一，這次車上東西多，我跟你一起去，萬一有個三急，還有個人看著東西，有個替手。第二呢，我也想去鎮上看看物價行情，看看咱們家以後做什麼營生才好。哥，你放心，到了鎮上我一定不會亂跑的，我又不是毛豆。”
一旁吃過午飯就專心練字的毛豆聽見這句，雖然眼睛還是盯著筆下沒有分神，卻故意重重地哼了一聲，以表達自己的不滿。
李妍年這時才想起來被調侃的當事人也在場，不好意思地乾笑了聲，自知理虧地賠禮道歉：“豆啊，姐開玩笑的啊，姐去鎮上一定給你帶好吃的回來，你原諒姐不？哥和姐去鎮上辦正事，你能保證乖乖待在家裡看家不？”
毛豆瞟都不瞟她一眼，忽地擺出一副老氣橫秋的樣子，嘆了口氣：“哎，看家就看家吧，好吃的就算了，你們記得早點回來就好。”
黑豆和李妍年都被他這個樣子給逗笑了，一邊也驚訝毛豆在學寫字上這麼有定性，午飯後都坐那裡臨摹了快半個時辰了，竟然沒像其他小孩子一樣，練個一會兒就凳子長釘一般鬧著要出去玩。
李妍年不由好奇地湊過去一看，只見宣紙上已經寫滿密密麻麻的半副字跡，竟是一點縫隙都不放過，能寫的空處全寫上了。至於寫得如何，出入門的，又是個腕力不足的孩子，能描出個字形來都已經不錯了。
李妍年憐惜地摸摸他的腦袋：“豆豆真棒，這麼愛惜紙張。不過寫字的時候格局也很重要呢，這紙啊你不必替姐姐省著，用完了姐再給你買。”
黑豆卻不同意，就是先生家也沒有這麼浪費紙的：“像毛豆這樣剛開始學的，用紙糟蹋了，一會兒我給他做個沙盤，拿那個練練手，練好了再上紙。”
毛豆眼裡閃過淡淡一抹失望，李妍年看著不忍心，但想著這兩兄弟的金錢觀和消費觀不是一朝一夕能扭過來的，說白了就是窮怕了，而她是大手大腳慣了，以後還有的是有衝突的地方，慢慢來吧，急不得。
於是點點頭，小退一步：“弄個沙盤練腕力倒是可以，但這毛筆跟樹枝不一樣，要寫出筆鋒來，還是得上紙筆見真章。至於這些筆墨的開銷，哥你就放心吧，這邊紙價是貴，可我來的價錢低，不花費什麼，為著毛豆好，等他手上有勁了，還是用紙練。”
黑豆聽她這樣說，本來也心疼弟弟，便沒再提異議。
毛豆原本繃著的小臉也頓時鬆了，有了笑模樣，還衝黑豆問要不要幫忙。
黑豆想了想反正下午沒事，就帶著毛豆上村口處的小河灘那裡挖細沙去了。
李妍年閒著也是閒著，把屋裡的雞蛋又重新歸置了一遍，這不數還好，一數頓時有些絕望，要是一千塊的額度不變，這些雞蛋夠她賣到四月份去的。
兩兄弟這時已經挖了沙子回來，李妍年索性扔下雞蛋不管，看他們兩個怎麼弄沙盤。黑豆從老屋那邊翻了個方方正正的木頭格子，上面的木頭因著之前泡了水有些爛了，黑豆拿石頭磨了磨，稍微處理了一下，看著總算沒那麼寒磣，再往裡頭填上挖來的細沙，一個簡陋的沙盤就這麼做成了。
毛豆原本是不願意捨棄了紙筆的，但看兄長拿著樹枝在沙盤上比劃來比劃去的也挺有意思，頓時不嫌棄了，搶了樹枝過來玩。
李妍年瞄過一眼，見毛豆手勢正確，便放心讓他自己玩去了。
回頭見黑豆若有所思地看著一旁還未收起的筆墨紙張，李妍年心裡一動，笑道：“哥，等這回回了銀子，你也跟著毛豆一起去私塾吧。”
黑豆卻搖搖頭：“我想過了，我這個年紀去私塾也不過是認幾個字，平白浪費時間，以前是還有爹孃的念想在，現在爹孃都不在了，我……”
他嘆口氣，看看年幼的妹妹和弟弟，雖然很不想承認，現在的妹妹看起來比他有用多了：“家裡光靠你一個不夠，二妞，以後不用再提讀書的事情，反正我不考功名，要讀書以後有時間了再慢慢打算。”
李妍年還想再勸，但看黑豆一副吃了秤砣鐵了心的樣子，只好作罷，還是等去了外婆家再做打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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