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纱帘斜斜地照进书房,光影在深棕色的胡桃木书桌上跳跃着。容辞握着钢笔的手悬在离婚协议上方,墨迹在纸面晕染成小小的墨团。协议上封庭深龙飞凤舞的签名已经干透,而她的位置还留着一片空白。这空白仿佛是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横亘在她与过往的七年之间。
书房里弥漫着淡淡的雪松香水味,那是封庭深惯用的香氛,气味里藏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书架上整齐排列着烫金书脊的商业典籍,最顶层的玻璃柜里,摆放着封氏集团历年来获得的奖杯,它们在光线下泛着冷冽的光,像是一场场与她无关的辉煌。容辞的目光扫过角落的保险柜——那里面锁着她从未见过的家族机密,也锁着她七年婚姻里始终无法触及的真心,像是一座永远也无法打开的城堡。
手机在桌面震动,是季倾越发来消息:"下午的苏绣座谈会,我让司机去接你?"容辞刚要回复,书房门突然被推开,封家老管家站在门口,神情透着为难:"太太,先生说…让您尽快收拾东西。"这句话像一根尖锐的刺,狠狠地扎进了容辞的心口。她放下笔,起身走向飘窗边的花架。七年前她亲手种下的绿萝早已爬满整面墙,叶片上还沾着昨夜的露水。记得有次封庭深加班到凌晨,她端着热牛奶进来,看见男人盯着绿萝皱眉:"书房摆这些东西,显得不够庄重。"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敢修剪过这片绿意,任它在角落里默默生长,就像她在这段婚姻中的存在。
"把这些搬走。"她摘下墙上的相框递给管家,里面是女儿百日时的全家福。照片里封庭深板着脸,而她抱着孩子笑得眉眼弯弯。相框背面还贴着女儿三岁时画的贴纸,歪歪扭扭写着"我们的家"。曾经的欢声笑语,如今只剩下这冰冷的相框,记录着一段再也回不去的时光。
抽屉最底层,藏着一本褪色的日记本。翻开扉页,新婚当夜的字迹还带着羞涩:"庭深今天主动给我夹了菜,或许他只是不擅长表达。"往后的记录却越来越潦草,直到三年前戛然而止——那天她在医院查出妊娠并发症,独自在手术同意书上签了字。那些字迹,像是在诉说着她逐渐熄灭的希望。封庭深的影子在日记里若隐若现,却从未给予她真正的温暖。
楼下传来汽车引擎声,容辞透过窗户看见黑色迈巴赫停在别墅前。封庭深从后座下来,西装革履的身影与记忆里婚礼那天重叠。他抬头望向书房的方向,两人目光短暂交汇,又迅速错开。那目光,像是两个陌生人在命运的路口偶然相遇,却又迅速背道而驰。
"我来拿文件。"封庭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几分不耐烦。容辞转身时,看见他正盯着桌上的离婚协议,目光扫过她未签的名字时,喉结动了动。"景心呢?"容辞握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仿佛能掐出她心中的痛。"在老宅。"封庭深伸手去拿协议,袖口掠过她放在桌角的设计图稿。他动作突然顿住,眼神落在图纸上繁复的苏绣纹样:"你还在做这些?"那语气里带着一丝惊讶,仿佛发现了她隐藏已久的秘密。"与封总无关。"容辞迅速抽回图纸,塞进随身的帆布包。布料摩擦声中,藏在包底的苏绣手帕滑出一角,正是女儿送林芜的那条。封庭深的视线定格在手帕上,神情闪过一丝不自然,像是被揭开了一个不想为人所知的伤口。
突然,楼下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容辞心头一紧,快步跑向楼梯,却见女儿封景心站在玄关处,粉色公主裙沾满菜汤,眼眶通红:"我要找妈妈!"那稚嫩的哭声,像是在向这个世界宣告她对母爱的渴望。"景心?"容辞冲下楼将孩子搂进怀里,闻到她发间陌生的香水味——是林芜常用的小苍兰香调。小女孩紧紧抓着她的衣襟,哽咽道:"爸爸说妈妈不要我们了…"这句话,像是最锋利的刀,直直地刺进了容辞的心脏。
"别听他乱说。"容辞狠狠瞪向缓步走下楼梯的封庭深,声音发颤,"妈妈永远不会离开你。"她擦去女儿脸上的泪痕,瞥见孩子手腕上崭新的玉镯,那是林芜出席晚宴时戴过的款式。这个细节,像是在她心中又撒了一把盐,让她更加清楚地感受到封庭深对她的冷漠和背叛。
封庭深皱眉,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整理了下领带:"先送景心去换衣服。"他的语气平静得可怕,仿佛眼前哭闹的女儿只是件需要妥善安置的物品。容辞抱着孩子转身时,听见身后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她知道,封庭深正在确认那份离婚协议。怀里的小女孩突然抬起头,用沾着汤汁的小手抚摸她的脸:"妈妈不哭,等我长大了,给你买好多好多漂亮裙子。"这句话,像是一束光,穿透了容辞心中的黑暗。积压多日的情绪彻底决堤。容辞将脸埋进女儿发间,泪水浸湿了柔软的发丝。七年婚姻,她失去了梦想、自我,甚至差点失去女儿眼中的光芒。但此刻,怀中温热的小小身躯,却成了她破茧重生的勇气。
当夕阳的余晖染红窗棂时,容辞终于在离婚协议上签下名字。墨迹未干,她抱起早已熟睡的女儿,最后看了眼这座住了七年的别墅。后视镜里,封庭深的身影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蜿蜒的车道尽头。而前方的道路上,季倾越的车正亮着车灯静静等候,副驾驶座上,放着一份崭新的非遗合作企划书。那企划书,像是一个新的开始,等待着容辞去书写属于自己的未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