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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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仿佛被瞬间抽干。
所有喧嚣、讥讽、幸灾乐祸的表情都凝固在脸上。
周婷脸上那志得意满的笑容僵住了。
“你……你说什么？”
她猛地转向助理，声音尖利得破了音。
“谁？你叫谁设计师？！”
小助理被周婷的厉声质问吓得一哆嗦，脸都白了。
她一边手忙脚乱地弯腰去捡散落一地的文件，一边对着我连声道歉，声音带着明显的惶恐。
“对不起，对不起苏设计师！我不知道您在这里用餐……”
“打扰您了，真的很抱歉！这些文件，我这就收拾好。”
“苏设计师？”
刚才还嘲笑我“嫁给老男人”的同学，此刻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下意识地重复着这个称呼，满脸的茫然和惊疑。
“哪个苏设计师？”
小助理捡文件的动作顿了一下，抬起头，用一种困惑的眼神扫了一眼周婷，又小心翼翼地看向我。
“就是我们周总一直在努力争取合作的，Lumina品牌的亚太区负责人兼首席设计师，Eileen Su，苏允女士啊。”
轰！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在死寂的包厢里炸开。
所有人的脸色在瞬间发生了剧变。
刚才还对我评头论足、优越感爆棚的王倩，此刻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周围的同学们瞬间变了脸色。
从一开始的看不起嫌弃，到现在突然热切的上来打招呼。
“天啊！苏允……不，苏设计师！您竟然是Lumina的首席？！”
“我的妈呀！我就说苏允……苏设计师当年就次次年级第一，气质不凡！一看就不是池中之物！”
“太厉害了！能在国际顶尖品牌做首席设计师！这才是真本事啊！”
“苏设计师，您这身是低调奢华有内涵啊！国际大牌设计师就是不一样！”
“苏设计师，还记得我吗？高中坐你后桌的小张啊！您现在真是……太给我们老同学长脸了！”
恭维声此起彼伏，比刚才捧周婷时更加肉麻和夸张。
他们争先恐后地想凑近乎，全然忘记了就在几分钟前，他们还在用怎样刻薄的言语评价我和我的“家庭”。
周婷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她刚才还提议给我安排“保洁”工作，瞬间成了笑话。
而沈司野。
他从最初的震惊中回过神，俊脸一样紧绷，却终于出声，跟我说了第一句话。
“苏允，没想到你依旧这么优秀。”
他身边的新女友周婷，此刻在他眼里仿佛成了空气。
我看着眼前这戏剧性的一幕。
听着那些虚伪的恭维。
心底只觉得越来越讽刺，越来越乏味。
就在这时，一个酸溜溜的声音，带着明显的不平衡和恶意，突兀地插了进来。
是王倩。
“呵，就算是现在变成厉害的设计师又怎么样？”
“苏允，你家那吸血鬼父母可是出了名的！当初闹得满城风雨，丢尽了我们学校的脸！现在你发达了，他们能放过你？怕是早就闻着味儿找上门来了吧？”
“到时候，你挣再多钱，也填不满那两个无底洞！我看你这设计师的位子，能不能坐稳还两说呢！”
这话像毒刺，精准地刺向我最不愿提及的痛点。
我端起面前的水杯，轻轻抿了一口。
“无论我的家庭如何不堪，那是我无法选择的过去。”
“但我的人生，是我自己一步步走出来的路。我挣的每一分钱，走的每一步路，都堂堂正正，问心无愧。至于我的位子稳不稳，就不劳各位操心了。”
我放下水杯，站起身。
这种充斥着虚伪、势利和恶意的同学会，实在无聊透顶。
“抱歉，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说完，我拿起放在椅背上的外套，转身就朝包厢门口走去。
“等等！苏允！”
一个高大的身影猛地拦在了我面前，带着一股熟悉的气息。
是沈司野。
他一把拉过我，将我进入在楼梯的转角，紧紧盯着我的眼睛。
“你当年为什么一声不响就走了？”
“为什么把我所有联系方式都拉黑？”
我看着他脸上那副“你为什么抛下我”的表情，觉得有些好笑。
我微微勾起唇角，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任务完成了，自然没有联系的必要了。”
“任务？”
沈司野眉头紧锁，似乎完全没理解这个词的意思，或者说，他拒绝理解。
他往前逼近一步，语气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自信。
“苏允，别嘴硬了！”
“你是因为我和韩雅在一起了才走的，对不对？你当时一定很伤心很难过，才跑到国外去的，是不是？”
他甚至试图从我的表情里找到一丝悲伤，可惜什么都没有。
他突然认真的说。
“其实，我找了你很久，你在我心里，一直都是有分量的。”
“我……”
他后面的话没说下去，但眼神里的情感几乎要溢出来。
其实曾经，在他偶尔流露出的、不那么混蛋的瞬间，比如他认真听我讲题时微微蹙起的眉头，或者打架受伤后我给他上药时他别扭的沉默，确实有过那么一丝微弱的心动。
但这点心动，很快就被他和他那群狐朋狗友一次次拿我“舔狗”的身份取乐，被他理所当然地享受我的付出却轻蔑地说我“死板”时，彻底碾碎了。
我看着他，眼神清澈而冷静，一字一句地告诉他。
“沈司野，我离开，和你跟谁谈恋爱，没有一毛钱关系。”
“而且，我必须很认真地告诉你，我以前接近你，看中的，就是你家的钱。”
“不可能！”
沈司野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恼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
“你撒谎！苏允，你根本就不是那种人！”
“高中三年，我多少次想给你钱，给你买东西，你都拒绝了！你连一支我送的笔都不要！你怎么可能是为了钱？！”
他举例的样子，简直太过于天真，仿佛那些细节是他证明自己判断无误的铁证。
看着他这副单纯得可笑的样子，我实在忍不住，低低地笑出了声。
“你还真单纯呢！”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不再看他，绕过他僵立的身影，径直离开。
在我快要离开的时候，他的声音依旧在我的身后响起。
“苏允！我知道你有你的骄傲！给我点时间，我会处理好身边的人！我会给你一个交代，一个……真正的告白！”
我没有回头，也没有停顿，甚至都没有放在心上。
3
后来发生的事情，不出所料。
不知道是哪个“热心”的老同学，将我回国并且身价不菲的消息，透露给了我那对如同鬣狗般嗅觉灵敏的父母。
几天后，我那对穿着与高档写字楼格格不入、满脸市侩贪婪的父母。
果然出现在了我公司楼下。
“苏允！你个死丫头！发达了就忘了爹娘了？！”
“没良心的白眼狼！我们白养你这么大！躲到国外去这么多年，一分钱不给家里寄！现在当大设计师了，就想甩开我们？没门！”
“大家快来看看啊！这个没良心的东西！自己穿金戴银，让她亲爹亲妈喝西北风啊！”
“你现在一个月的工资多少钱？全部上交！拿出来！那是我们老苏家的钱！”
我的父亲像个泼皮无赖一样拍打着前台的桌子。
我的母亲则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干嚎，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演技拙劣却极具杀伤力。
他们贪婪的目光像钩子一样，死死地锁在我身上，仿佛我是一座移动的金山。
保安试图上前阻拦，却被我那撒泼打滚的父亲一把推开。
场面混乱不堪。
就在这时，沈司野出现了。
他捧着一大束玫瑰，看到眼前的闹剧，他眉头紧锁，快步走了过来。
“伯父伯母，你们冷静点！这里是公司，影响不好！”
“苏允现在身份不一样了，你们这样闹，对她不好！有什么话好好说！”
他转向我，眼神带着一种“我来解决”的安抚。
“苏允，别怕。他们无非是想要钱。我来跟他们谈，要多少，我替你先付！你……”
“司野哥哥！”
一个娇嗲又带着委屈的声音响起，周婷不知何时也出现了。
她快步走到沈司野身边，亲昵地挽住他的胳膊。
目光扫过我那撒泼的父母，又落在我身上，嘴角勾起一抹恶毒的弧度。
“哎呀，司野哥哥，你怎么还帮着她说话呀？”
周婷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的人都听清。
“你都被她骗了那么多年了，还蒙在鼓里呢！”
她故意顿了顿。
欣赏着我父母瞬间亮起来的贪婪眼神和沈司野骤然疑惑的表情。
然后才大声说道。
“苏允她啊，当初接近你，根本就不是因为喜欢你！她是收了你妈妈整整五千万，才答应帮你考上大学的！”
“任务完成，钱到手了，她当然就拍拍屁股走人啦！什么伤心难过躲到国外？都是骗你的！人家是拿着五千万去国外逍遥快活，镀金当设计师去了！”
“现在风光了，当然更不想认这对拖后腿的爹妈了呗！”
“可怜伯父伯母，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转头就把五千万独吞了，一分都不给你们留呢！”
“五……五千万？！”
我父亲的眼睛瞬间瞪得像铜铃，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口水几乎要流下来。
“死丫头！你真的拿了五千万？！快！快把钱交出来！那是我的钱！”
“我的老天爷啊！五千万啊！快拿出来！”
我母亲也停止了干嚎，从地上爬起来，眼睛放光地就要扑上来抓我。
而沈司野。
他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他难以置信地看向周婷，又猛地转头看向我，眼神里充满了被彻底欺骗和背叛的剧痛。
那束精心准备的玫瑰，从他无意识松开的手中滑落。
“啪”地一声摔在地上，娇艳的花瓣散落一地。
“你……”
他喉结剧烈地滚动着，带着最后一丝质问和不甘心的挣扎。
“苏允，你当初真的收了我妈五千万？”
“你对我的好，难道真的从头到尾就只是为了钱？！”
他推开我那还在叫嚣着“五千万”的疯狂父母。
踉跄着逼近我，通红的眼眶里仿佛有泪光在打转，声音带着一种绝望的嘶吼。
“告诉我！你以前那些关心，那些笔记，那些帮我……都是假的？都是因为钱？！回答我！”
大厅里一片死寂。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我没有解释，没有愤怒，甚至没有一丝波澜。
我只是平静地回视着他那双通红的眼睛。
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在沈司野绝望的目光中……
我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是的。”
这一句话，彻底击碎了沈司野眼中最后一点光亮。
他踉跄着后退一步，脸色惨白，仿佛瞬间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难道以前，你就一点也没有喜欢过我吗？”
我诚实的说。
“有过。”
“不过在你拿我开玩笑的时候，我就意识到，你配不上我的喜欢。”
我没有再看他一眼，也没有理会身后疯狂的父母。
找来了保安，把来闹事的人全都请了出去。
如我所料，我那对父母，绝不肯轻易放过我这棵“摇钱树”。
起初是无休止的电话轰炸和谩骂短信。
后来他们不知从哪里找来了自媒体记者，堵在我公司楼下，举着手机直播。
“国际大设计师苏允，忘恩负义！抛弃生养父母，独吞五千万巨款！”
接着，他们又跑去区妇联哭天抢地，指责我“翅膀硬了不认爹娘”。
网络上开始出现一些不明真相的指责和辱骂。
可惜，他们低估了我。
我早已不是那个任人宰割的小女孩。
我的律师团队第一时间发出措辞严厉的律师函和声明，并迅速向法院提交了相关证据。
同时，我委托的专业公关公司开始引导舆论，揭露真相。
最具杀伤力的反击，是我请来的证人。
我高中时期的班主任，详细讲述了当年我父母是如何阻挠我求学。
几位看着我长大的老邻居，也证实了我从小在家遭受的长期家暴。
更有一位邻居大妈，拍着桌子控诉。
“丧良心啊！苏允还没满十八岁，她爹妈就想把她卖给邻村一个死了老婆的老光棍换彩礼！那老头比她爹年纪都大！要不是苏允自己机灵跑得快，早就被毁了！”
法医出具的伤痕鉴定报告更是铁证如山。
舆论瞬间反转。
最终我和他们断绝了亲子关系，获得了真正的自由。
周婷找到沈司野时，是在一家嘈杂昏暗的酒吧角落。
“司野哥哥！”
周婷心疼地扑过去，试图夺下他手中的酒瓶。
“你别这样了！你看看你把自己弄成什么样子了！为了苏允那种女人，值得吗？你这样……我看着好心疼！”
沈司野醉眼朦胧地抬起头，看着眼前妆容精致、一脸关切的周婷。
“心疼？”
他含糊地重复着，眼神死死盯着周婷。
“那你告诉我，周婷……”
他凑近她，带着浓重的酒气，一字一句地问。
“你喜欢我，也是因为我的钱吗？”
周婷被他问得一怔，眼神有一瞬间的慌乱，但很快被她掩饰过去。
“司野哥哥！你怎么能这么想我？！当然不是啊！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跟钱没关系！”
她急切地想要证明自己的真心，甚至想去拉他的手。
然而，沈司野却猛地挥开了她的手。
“呵……不是？”
他冷笑。
“那你告诉我，你公司失去了和Lumina合作的机会，现在资金链快断了……你这时候来找我是为什么？”
他顿了顿，看着周婷瞬间煞白的脸和躲闪的眼神，心中也瞬间明白了。
“滚。”
他指着门口，“都给我滚。”
周婷最终恼羞成怒地跺了跺脚，抓起包转身冲出了酒吧。
沈司野瘫坐在沙发里，头痛欲裂。
恍惚间，他似乎又回到了那个阳光刺眼的高中走廊。
少女穿着洗得发白、甚至带着补丁的校服，脸上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笑容，手里紧紧攥着一本习题册，固执地拦在他和他那群准备逃课去打架的狐朋狗友面前。
她的声音清晰得仿佛就在耳边，带着一种笨拙的关切：
“沈司野，别打架了……”
那时的他，是怎么回应的？
他不耐烦地推开她，骂她多管闲事，嘲笑她是“书呆子”、“穷酸鬼”、“死板的舔狗”，然后在同伴的哄笑声中扬长而去……
其实，很久很久以前，他刚进学校，他就觉得她……很特别了。
苏允是永远的年级第一，是老师口中的榜样，却也因为贫穷和那身打满补丁的衣服，成了某些同学眼中的笑料。
他沈司野，是天之骄子，是众星捧月的焦点。
他喜欢苏允。
却也同样在意别人的眼光，害怕被嘲笑“居然喜欢那个穷酸的学霸书呆子”。
那份隐秘的、连他自己都未曾清晰意识到的喜欢，最终扭曲成了和旁人一样的、变本加厉的欺负和轻视。
他甚至天真地以为，无论他如何荒唐，如何践踏她的心意，只要他勾勾手指，苏允永远会在原地等他……
沈司野笑了又哭了。
他确实配不上我的喜欢。
而我，苏允，早已将这场关于原生家庭和过往的闹剧抛诸脑后。
Lumina在亚太区的业务在我的主导下势如破竹。
我的设计理念独特而富有生命力，迅速赢得了高端市场的青睐。
一场场成功的发布会，一份份亮眼的销售报告，都在不断巩固着我的地位和声誉。
我深知，人只有站在足够高的地方，才能拥有绝对的自由。
过去的苏允，用三年隐忍换来了逃离地狱的机票。
如今的苏允，正用才华和努力，在这片属于自己的广阔天地里，完成自己的追求和梦想。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