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岁那年。
我和谈了四年的老实人提分手。
转头答应了家里的相亲安排。
闺蜜骂我作：
“他对你不好吗？知冷知热的。”
我啃着苹果，声音含糊不清。
“可是跟他待着比上班还累。”
玄关处传来脚步声。
那人手里还提着给我买的早餐。
“原来和我在一起，让你这么难熬？”
1
我尴尬地放下苹果。
“那个……你是落下什么东西了吗？”
闺蜜更是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
她不讲情谊，不顾我的眼神挽留，直接溜了。
很快，客厅里只剩下我和周明宇。
他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把早餐递到我面前。
“赶紧吃吧，你胃不好，不能不吃早餐。”
周明宇已经35岁了，可是他保养得当，气质更添成熟稳重，
看起来比初遇时，还要有魅力。
我对他是一见钟情。
哪怕时间消磨了爱意，可看着他，我还是心中欢喜。
我接过早餐，“谢谢。”
周明宇坐在我对面，认真看着我吃。
许久，他终于开口：
“为什么一定要分手？”
我笑了笑，答非所问。
“你爱我吗？”
“我们很合适。”
他脱口而出。
我没有意外他这样的回答。
在一起四年，他从来没有说过爱我。
他和他朋友说过最多的，就是我很适合做妻子。
我出身书香世家，沪市独生女，学历好，样貌身材都看得过去。
最重要的是，我爱他。
因为爱他，我事事以他为先，为他洗手作羹汤，给他照顾父母……
而他虽然不说爱我，可对我也越来越上心。
他从来不需要我多说什么，就会主动和异性保持距离，会主动报备行踪；
对我的小情绪也很敏锐察觉到，会及时地哄我开心；
他的工作很忙，回到家时还会主动包揽家务，主动下厨……
连我爸妈都对他赞不绝口。
我搅动着吸管，豆浆温热，却暖不了我心里那点凉。
我笑了笑，突然说：
“周明宇，你知道我前天发烧了吗？”
他愣了下。
“知道，但是我那天在出差，赶不回来。”
我点头。
确实是这样。
他还在我朋友圈点赞了，不忘评论了句“多喝热水”。
周明宇不能说对我不好。
平常的相处中，他总是做得很不错的。
比如有一次，我摔了一跤。
膝盖青紫了好大一块。
我掀起裤腿和他撒娇。
他看见了，拧眉说“怎么这么不小心”。
然后去给我煮肉粥。
怎么说呢？
肉粥的火候刚好。
可我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周明宇的桌子上轻轻敲着，这是他有些不耐烦时的小动作。
“所以，你要和我分手是因为，你发烧时我没能赶回去？”
他觉得我有些无理取闹。
我摇了摇头。
那倒也不是。
不然我也不会坚持了四年。
我回答：
“因为我觉得不合适。”
“感情是双向的，不是你觉得合适就是合适。
在我这，这段感情是错误的。”
周明宇沉默了。
他终究还是没有多说什么。
只留下一句“你好好休息，我有空再过来看你”就离开了。
是了，周明宇这个人，最大的问题就是不喜欢沟通。
也不对。
是不喜欢和我有更深层次的沟通。
我见过他在职场上与人交谈的样子。
他如鱼得水，很擅长社交。
可偏偏在我这，他一遇到问题就会退缩。
说难听点，他就是习惯了冷处理。
等我火气过去了，他再来哄我一下，买个礼物什么的。
2
我突然想起第一次见他。
那是一个画展上。
周明宇穿着件米白色毛衣，站在一幅向日葵前驻足。
他的侧脸线条清晰，整个人似乎能融进画里。
只一眼，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我向来大胆。
遇到喜欢的人我没理由退缩。
我主动上去搭话，努力找话题。
他很有礼貌。
哪怕觉得我一知半解，还是很认真地听我扯了很久。
后来他告诉我，他只是好奇我到底有多能扯。
可我听着，心里更加甜蜜。
他就是喜欢我啊，不然也不能听我胡扯那么久。
这个男人真是不做作、不油腻、不浮夸。
我就这样，成功被自己的恋爱脑攻陷。
可四年下来，周明宇就像一个温水，永远烧不开。
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上个月我过生日。
周明宇送了我一条项链。
是我上次在商场，多看了两眼的那条。
他真的很细心。
我那时问他：
“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这条项链吗？”
“因为好看？”
“不是，因为吊坠的形状是星星。”
听到我这个回答，他还是不明白。
我没有意外。
其实我跟他说过的。
小时候我爸患上重病。
临终前爸爸牵着我的手，告诉我，他以后会变成星星看着我。
以至于，我后来看到星星就想起爸爸。
怎么说呢？
周明宇记得我很多事。
只是总不够上心。
记得我胃不好，记得我不喜欢吃葱，记得我和我妈的生日……
这些都是“适合做妻子”的标准。
而我内心想要什么，他从不关心。
他对我很好，好到所有人都觉得他是个完美的对象。
可这份好，不是出于爱，而是像任务。
他会把“对我好”列成清单，一件件去做。
就像设定好的程序。
而周明宇只是指令的执行者。
周明宇是第二天来的。
他又送来早餐了。
他坐在那，穿着西装一丝不苟。
“我觉得我们还是不要分开。”
“孟佳，我们在一起，对谁都好。”
“我保证我一定是个合格的丈夫。”
他说得真诚又认真。
我点头。
我相信的。
周明宇一定会成为世俗意义上的好丈夫。
我笑着开口：
“我记得你不喜欢养狗，可你依旧同意我养狗。”
“是因为你查过‘如果让女朋友消气’的帖子。”
我点了点他的手机：
“你手机备忘录里还记着‘女友想养宠物，不能拒绝’。”
周明宇不解地看着我。
“你难道不开心吗？”
“可你做的这些，不是唯一性的。”
我回答。
换做任何一个“适合做妻子”的女朋友，他都会这样对待。
他还是疑惑。
“这有什么关系呢？”
我站起身。
我用了四年的时间，才明白周明宇的心意——他不爱我。
或许我可以骗自己一辈子。
可我后来从别人那里听到了他那段轰轰烈烈的初恋。
爱一人时，他和现在是勃然相反的。
他会吃醋，会闹，会因为怕女朋友生气而手足无措……
而不是永远游刃有余。
他对我的“好”，是从那段失败的恋情里学到的经验。
他只是学以致用了。
周明宇又走了。
3
他刚离开，妈妈的电话就打来了。
“周末相亲，你不能再拒绝。”
“哦。”
我撇撇嘴，就见见呗。
妈妈恨铁不成钢的声音传来，
“你这个死丫头，明宇那么好的孩子，你都不满意，以后有你后悔的。”
“妈妈，我要是不和他分开，我现在就会后悔。”
“你、你说说到底为什么？你出轨了？还是他出轨了？”
我沉默了。
出轨其实算不上。
我们谁都没有越界。
周明宇是个很合格的对象。
第一次和初恋相遇，他就主动告诉我女孩的身份。
那女孩还是大大方方，说他们早就过去了。
一切都是那么的合情合理，没有一点破绽。
可是那晚回家，周明宇多说了句“又下雨了”。
恋爱中的女人都是福尔摩斯。
那一刻，我竟然福至心灵——他在那时牵挂着旁的人。
我也直接说了出来，
【你在担心她被雨淋？】
【是啊，她身体不好，一淋雨就会感冒。
】
看啊，周明宇在我面前永远那么坦荡。
可是这样的坦荡让我不舒服。
就让我觉得，他好像一点都不在乎我会吃醋。
周末，我和相亲对象约在一家咖啡馆。
那是个看起来很精明的男人。
他一坐下来，就抨击我的年龄。
“孟佳是吧，你长得挺漂亮，就是年纪太大了，再过几年，你都要绝经了。”
“结婚前你需要去做个检查，看看有没有生育能力。”
“还有，你是一定要生儿子的，我们家不缺钱，你只管生……”
我听得头皮发麻，干笑着附和几声。
然后接了个闹钟就离开了。
到家还没进门，我就听到了屋内的欢声笑语。
我妈和周明宇爸妈都在。
周明宇坐在一边，贴心地给三位长辈倒茶。
见我回来，我妈当即黑了脸。
“孟佳，还不过来。”
周母赶紧打圆场。
她走过来，拉过我的手拍了拍。
“佳佳啊，阿姨明白，小情侣之间偶尔闹点小脾气正常。
但明宇对你的心，我们都看在眼里，他是真的爱护你。”
“你说你们在一起这几年，吃穿用度哪样他不操心？这样的男人打着灯笼都难找哦。”
我妈皱着眉。
“你周叔叔他们特意从北京赶过来，就是想劝劝你。”
“妈，你干嘛呢！”
我很烦躁。
周明宇坐在对面没说话，只是看着我。
看啊，直到现在，他还是那么冷静。
周叔叔语气严肃。
“小佳啊，我们明宇性子是闷了点，但他对你很上心啊，你看他相册里，全是你的照片。”
“上次你母亲住院，他白天上班晚上还守着，比对我和他妈都要尽心……”
我想辩解什么，被我妈狠狠瞪回去。
我突然觉得好累。
周围那么多人，全都站在我的对立面。
周明宇终于开口，他的声音带着一贯的谦逊温和。
“佳佳，我们再试试好吗？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看着眼前这阵仗，我突然觉得很好笑。
周明宇适时递过来一杯温水。
像过去无数次那样，精准地做着“二十四孝好男友”的事。
所有人的目光全落在我身上。
有期盼，有施压，还有那种“你再闹就是不懂事”的审判感。
天已经彻底暗下来。
客厅的灯光很亮，却照不进我心里那处阴影。
“佳佳！”周明宇过来牵我的手，“我们复合，好不好？”
“绝不！”
4
周明宇一家都离开后，妈妈扇了我一巴掌。
我咬着牙：
“既然你不死心，为什么让我去相亲？”
“让你去相亲，是为了让你明白明宇有多好。”
我妈拔高了音量。
“你这几年被明宇照顾得太好，不知天高地厚。”
“你知道像你这样的，在相亲市场有多被人嫌弃吗？”
“对方给我回话，说你年纪大、没礼貌，还眼高于顶。”
“孟佳，你29了，不是19！别再折腾了行不行？”
我摔门出去。
晚风带着夏末的余温袭来，却吹不散我胸口的憋闷。
楼下的树叶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我踢着路边的小石子，不知不觉眼泪就掉了下来。
只是分手，怎么就搞得众叛亲离？
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
是闺蜜发来的消息。
“相亲顺利吗？需要我过来陪你喝酒吗？”
我刚想回复。
可眼角余光却瞥见不远处的长椅上坐着的两人。
是周明宇。
而他身边的女人，是苏晴——周明宇的初恋。
我转身想走，却不小心踢到了路边的空瓶。
一声清脆的声响，顿时吸引了那两人的注意。
周明宇猛地扭头看过来。
和我对上视线时，他眼神里闪过我从未见过的慌乱和无措。
苏晴也抬起头看我，脸上还挂着泪痕。
周明宇快步朝我走来，步伐急切。
“佳佳，你怎么来了？”
“下来吹吹风。
不打扰你们，你们继续。”
我扯了扯嘴角。
周明宇眼神复杂地盯着我。
“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没有。”
我摇着头。
我们只是前任的关系，谈不上什么误会不误会的。
苏晴走了过来。
她的声音闷闷的。
“孟小姐，你千万别误会，我……我只是突然有点难过，明宇就安慰了我……”
“这是你们的事，和我没有关系。”
我摆摆手，有点不耐烦。
今晚真是事事不顺心。
“佳佳！”
周明宇皱起眉，语气带着疲惫和不悦。
“你别把怨气洒在苏晴身上。”
“我？”
我茫然地指着自己。
周明宇失望看着我，然后拉着苏晴离开。
“我们走吧，让她自己冷静冷静。”
苏晴有点抱歉地看着我，跟着周明宇离开了。
冷风中，我裹紧身上的外套，往外走去。
我选择努力上班来转移注意力。
我的周扒皮老板这周已经是第五次夸我。
“不错，你要是以后都那么认真上班，升职加薪指日可待。”
白嘉然看着我满脸欣慰。
我面上老实本分，心里却在给他竖中指。
而周明宇依旧在下班后来公司楼下等我。
那天的事像是没有发生过。
“孟佳，我们赶紧回去吧，一会儿说不定还要下雨。”
我没有动。
“周明宇，我说过你不用来了。”
“到底为什么，你为什么突然就要分手了？”
周明宇实在想不明白。
我们明明那么合得来，为什么就走到了分手的地步？
身后，白嘉然的声音传来。
“可能是因为她还对我的这个初恋念念不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