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听着商墨廷的这些话,我只觉晴天霹雳。
随后大声为自己辩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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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墨廷,你不能因为找不到凶手就把凶手往我身上引,单单是凭一张照片,怎么就能判定我是凶手?”
“更何况我们六个人一起来玩密室逃脱,被凶手都下了迷药,甚至我体内的迷药剂量更大,就连我都不知道自己昏迷了整整三个小时,那么在这三个小时期间内,我到底在哪,还不是任凶手摆布?”
“万一凶手就是想靠着这个原因让你们误以为我就是凶手呢?”
我说到这,眼泪簌簌落下。
“就算我是凶手,我一个女人怎么能把她们五个成年人折磨成那样关进柜子里。”
商墨廷视线依旧停在我身上,淡淡笑着。
“对啊,不管怎么看,你是凶手的可能都不太大。”
我心中一喜,可还没能开口,法医就急忙冲上前来。
“这个女人她比其他人晚死了一小时。”
我看向档案,发现上面的人是许之之。
我心中微动,仔细听着法医的话。
“详细说说。”
“根据检测结果显示,她的尸体无论从状态和僵硬程度来看,死亡时间明显晚于其他人。”
“而且我们发现在死者死亡前的一个小时里,整个人陷入了极大的虚弱中。”
“就像是就像是一个健康的人,突然变成了患癌十年的病人。”
话音落下,商墨廷直直望向我。
“林晚晴,在你做单人任务之前,你真的没有发现许之之的异常吗?比如,她虚弱的像个病人?”
我极力回想着。
“没有,我出去之前几个人情绪都很亢奋,说要让我赶紧完成任务,把他们解救出来,他们好通关这个密室。”
提到密室这个字眼,我一愣。
随后浑身爬满恐惧。
“我们玩的密室逃脱是民国主题的恐怖本《红装怨》,你说会不会他们的死亡不是人为,而是有其他力量在作祟?”
“毕竟在我们踏进这个别墅的第一天,就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
商墨廷打断我的话。
“林晚晴,我是坚定的唯物主义战士,这些子虚乌有的东西并不真实,也不会是凶手,真正的凶手只有人。”
我情绪有些崩溃。
“可是现在这个场景,哪有人能做到这种地步?”
“你有没有没发现他们的死状那么凄惨,如果是人杀死了他们,看起来更像是寻仇。”
商墨廷一脸冷然的盯着我,继续问道。
“林晚晴,你觉得是谁在向他们复仇,他们又得罪了谁?”
我捂着脑袋尖锐大叫。
心中紧绷的情绪,在这一刻绷直到极点。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是办案的警察,为什么什么事都要问我,我也是受害者好不好?”
“就算真的有人向他们寻仇,那也是他们活该,平时做的那些事散尽天良,如今死了,真是老天开了眼了,他们那样对我姐姐……”
我顿时愣在原地,瞬间收住了声。
瞳孔剧烈颤抖,眼泪夺眶而出。
此时我恨不得一墙撞死在警察局的墙上。
完了,全都完了。
我怎么也没想到,我会在这个时候暴露姐姐的存在。
整整六年的策划,每个模拟杀害他们的不眠夜,到现在全都功亏一篑。
我居然失控了。
审讯室里静默一瞬,随后所有警察的目光锐利的朝我直射而来。
商墨廷脸上依旧挂着沉稳平静的笑,只是此时我在看向她的脸只觉的面上是无尽的讥讽。
好像在嘲笑我这六年的步步为营,在他们眼里不过是一桩稍微棘手的案子。
商墨廷从档案袋中拿出了几张照片。
第一张,我在南山公墓,怀里抱着一捧白菊,墓碑上的人,是姐姐的黑白照。
第二张,是现在的别墅,台阶前布满血痕,姐姐的尸体仰躺在地。
第三张,是我带着鸭舌帽的侧脸,眼中血丝遍布,杀意有如实质。
“这些照片你怎么解释?”
“解释,你要我怎么解释?我给我姐姐扫个墓就证明我是杀人凶手了?”
“他们害死了你姐姐,你有充足动机仇杀他们。”
听到这儿,我猛地抬头看向她。
“你知道他们杀了我姐姐,那你知道我姐姐最后是怎么死的吗?”
“他们这群贱人打着为我姐姐好的旗号处处孤立她,把她按在洗手间的池子里喝脏水,用刚清理完厕所的拖布擦她的脸,逼着我姐姐吃掉他们抽完的烟头!”
“甚至,甚至……”
说到这,我已经泣不成声。
“甚至他们这群贱人逼着我姐姐拍那种视频!!!”
这样的欺辱持续了整整三年,那时候我想不明白,为什么姐姐每天脸上都带着伤?
我们的爸爸妈妈早就离婚,我们被判给了爸爸。
可自从爸爸娶了一个新的女人,组建新的家庭,有了新的孩子后,根本顾不上我和姐姐
更别说注意到姐姐脸上的伤。
也许即便注意到了,爸爸也不会在意的吧。
毕竟在他眼里,我们的存在早就不重要了
那时候我问姐姐。
“姐姐,为什么你的身上总是红红的呀?”
“……姐姐,天生就这样。”
持续三年的凌辱,旧伤不好变天新伤,但即便是这样,姐姐在我的印象中也依旧是温柔的,似乎从没有对谁发过脾气。
也许是姐姐的温柔毁了她。
这些年来,我无数次惋惜姐姐性格太过懦弱,不懂反抗。
但我也明白,最该死的是那群贱人。
我斯喊一声,拳头狠狠撞击在桌面。
“他们侮辱我姐姐还不够,甚至为了更进一步满足他们的变态心理假意,邀请姐姐来玩密室逃脱!”
面对他们的要求,我姐姐根本不敢拒绝。
在这个别墅里,我姐姐成了这群畜牲的玩物,他们杀害了姐姐,砍断了姐姐的四肢,藏在各个角落。
他们血腥暴力地挖去了姐姐的双眼,舌头和耳朵,只留下一句七零八落的躯体。
想起曾经,我痛苦的闭上眼。
商墨廷推来一个电脑,上面是一段录像,时间显示是六年前。
我姐姐的忌日。
商墨廷此时已经满是对我的怜悯和同情。
“这是我们找到的当年录像,你看一下。”
我目光呆滞的看向屏幕。
声音刺刺啦啦断断续续,但整体能听清楚。
“不要!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放过我,你们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求求你们放了我,我家里还有妹妹在等我……”
这是姐姐的声音。
话里的绝望和痛苦,让我瞬间就红了眼。
道道血丝像是树根一样,盘虬在我的眼球上。
连续几日的不眠不休,其实我的身体和精神都达到了极限。
“放过你?放过你我们还怎么找乐子?林来娣,你认清现实吧,你只配当我们的玩具,我们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
“我们就是你的天,你的地,你的主人,你必须时刻服从我们的命令。现在去把衣服脱了,跟之前一样,先让我们拍个视频,好好欣赏。”
这个声音是许之之。
我没想到从小玩到大的朋友,被我视为亲姐妹的朋友,居然会对我的姐姐做出这种事。
难怪每次许之之来家里的时候,姐姐都表现得像只惊弓之鸟,我当时还以为是姐姐性格使然,现在才发现原来一切都早有展现。
眼泪模糊了视线,我用力擦掉,紧紧盯着屏幕上姐姐的脸。
“看好了,这是你的赏钱。”
许之之从兜里掏出了一个一毛硬币,轻挑的丢到了姐姐的脸上。
“你的那些视频卖出了好价钱呢,这是给你的分成,好好珍惜吧。”
这话一出,周围所有人都哄笑起来,纯粹的恶意将姐姐笼罩。
仅仅是透过屏幕,我都能感受到姐姐当时的绝望。
更不要说姐姐曾经的处境。
“我们来玩个游戏吧,就是我们之前说的那个。”
有人有些担忧。
“不好吧,虽然林来娣贱命一条,但现在毕竟是法制社会,万一被发现,那我们……”
将姐姐围住的几个人相互对视了一番。
“怕什么啊,这个别墅早就废弃了,根本不会有人来,更别提监控了,我都检查过了,只是我专门找好的地儿呢,就专门给咱们玩游戏的。”
既然这样的话,那就好办了。
说着,他们齐齐将眼神落在姐姐身上,像在看一只待宰的羔羊。
许之之的手中拿着一把刀,上面的铁锈遍布,一看就年岁已久。
他们甚至用的是生锈了的钝刀子。
“不,不要!求求你们放了我,只要能放过我,你们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姐姐绝望的哭喊跪在地上不断磕头。
额头很快就渗出了血,咚咚声透过扬声器被无限放大,撞击到每个人的心口。
商墨廷有些不忍地憋开了头,看了我一眼。
而我只是紧紧盯着屏幕,面上早就看不出喜怒。
原来,当初姐姐这么疼啊。
“啊!!!”
姐姐凄厉的惨叫,屏幕中的鲜血,溅了满地。
许之之狞笑着。
“林来娣,看在你妹妹性格跟我还算相投的份上,我给你个痛快,今天我们要玩的游戏是找零件,找道找谁的零件吗?找你的零件哦。”
“我们会挖掉你的眼睛,你的鼻子,割掉你的耳朵,砍断你的四肢,藏在各个角落,最先集起你身体零部件的人,就是这次游戏的胜者。”
“不过我想一个人活生生被挖掉这么多身体部位肯定会很痛苦,所以我给你一个痛快。”
许之之扬起刀,一把扎在了姐姐脖颈的大动脉。
鲜血喷涌而出,姐姐剧烈挣扎起来,随后很快就没了动静。
一直到死,姐姐那双眼依旧大睁着眼里是无尽的恐惧和怨恨。
我看着那双眼,口中渐渐蔓延出铁锈味。
姐姐当时该有多疼啊。
我冷然地笑笑。
视频播放完之后,商墨廷收齐电脑,那双眼依旧目光如炬的盯着我,只是这次眼神里带上了同情和怜悯。
“林晚晴,你有很多种办法可以让这群人得到惩罚,可你却选择亲手了解他们。”
“你觉得你姐姐在天之灵,她愿意看到你这样吗?”
“别提我姐,凶手根本不是我!!”
我猛的甩手推开了商墨廷。
“六年,整整六年的时间,你知道我是怎么过来的吗?这六年里我每天都在收集证据,这个别墅的每一粒灰我都摸的一清二楚,就为了收集证据。”
“可那个叶清歌家里是个有势力的,我收集了六年的证据,在交上去之后,石沉大海,甚至被叶清歌知道了这件事,要杀我灭口!”
“这种情况下,你让我怎么让他们遭受法律制裁?”
这群贱人就是阴沟里的老鼠,泥沟里的臭虫,上辈子当畜牲交了好运,这辈子投胎成人,披着人皮不干人事,浑身上下带着肮脏的血和灵魂。
曾经我姐姐对他们那么好,可他们却合起伙来孤立排挤霸凌,甚至在姐姐跪地磕头求饶后依旧不放过,只为满足自己那点变态的掌控欲。
不,那已经不是为了满足掌控欲了,那就是纯粹的恶,极致的恶!
我的声音渐渐平静下来,双眼血红的盯着商墨廷,脸上的泪被我一把抹去,整个人虽然狼狈,却透露着一股特别的气息。
我闭了闭眼,深呼了好几大口气,再睁眼,脸上已看不出悲欢。
一贯冷静的商墨廷,这时候反倒暴怒开口。
“林晚晴,别在掩饰了,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的冲动会毁了你的一辈子?”
我没再解释我不是凶手,而是接起了她下面的话。
“毁了我的一辈子?我的一辈子早就毁了。”
我冷嗤一声。
“从小我爸妈就想要个男孩,可我姐偏偏是个女儿。”
我奶奶责怪我妈的肚子生不出男孩,处处打压她,在我妈怀着我姐姐的时候,甚至拿棍子打我妈的肚子。
好几次都打流血了。
我眼神空洞的盯着前方,缓缓讲着。
“说来也好笑,好像我姐姐从肚子里就过得并不如意。”
审讯室里的警察默默看着我,有的人眼眶已经泛红,不忍地别开头去。
我声音嘶哑。
“后来我姐姐长大了,我爸和我奶奶不死心,一定要我妈妈马上生个男孩。”
“可他们又失望了”,我讽刺的笑了笑,“第二胎是我。”
当初我奶奶满心欢喜的盼着抱孙子,得知第二胎出生的依旧是个女孩之后扬言要把我妈赶出家门。
我爸说让他再试试。
于是有了第三胎,第四胎,第五胎。
不过都被我妈妈偷偷打掉了。
我妈妈说她不想让她的孩子再来到这个世界上受苦了,我们两个已经足够了。
我妈走的那天,我已经完全没印象了,到现在我已经有十多年的时间没跟我妈联系了。
姐姐死的那天,妈妈也没出现。
但是我不怪他,我妈走了也挺好的。
走的越远越好。
“我跟我姐从还没出生就不受待见,好不容易长大,又变成现在这样,我们一辈子早就没希望了。”
我看着商墨廷。
“你现在说我的一辈子都毁了,可我想说,我的人生早就烂的不能再烂了,更没有再烂下去的余地了。”
商墨廷眼睫重重颤了一下,鼻尖红红的。
我知道她在可怜我。
从小到大,我接触最多的就是这种目光。
菜市场卖菜的大爷大妈,每次看到我都会摇着头叹息,露出怜悯的神情。
然后自以为善良的说一句。
“这孩子真可怜啊,有那样一个奶奶不说,妈妈还不争气,他爸更不是个东西啊。”
“要我说他们一家子就该拴紧裤腰带,别再让孩子出生了。”
“唉,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老林家多想要个种啊。”
我整个的童年时光都是在这样特殊关注的谈话中长大的。
时间久了,渐渐的我也觉得自己可怜。
觉得姐姐可怜。
觉得妈妈更可怜。
我曾经很恨我爸和我奶奶。
可我最恨的是我没能力。
没能力带着姐姐和妈妈离开。
妈妈走之后对我最好的就是姐姐了。
可姐姐却被他们那样折磨死了。
我步步为营了六年,确实想过要杀他们。
可这次案发根本不是我所为。
“你还在撒谎!”
商墨廷声音骤然一凛。
“林晚晴,我们同情你的遭遇,但这不是你违反法律的理由!”
“虽然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手段,让他们五个人离奇死亡,还营造出非人为的场景。”
“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我突然笑起来,耸了耸肩,双手摊开,有些无奈。
“我承认我对他们起过杀心,有杀人动机,但你们的证据是不是太薄弱了一些?仅凭这几张老照片和故事的推断就断定我是杀人凶手?或不会太武断了些?”
“就像我们现在争执起了口角,如果我今晚死亡,那难道你就是杀人凶手吗?”
“你不要在这里偷换概念!”
商墨廷狠狠敲击桌面。
我嘴角的笑容更大了。
我拿出手机也播放了一段录像。
上面显示在9:53到午夜,我一直在家中追剧。
而这段时间正是我做单人任务的时间。
这也是在之前,为什么商墨廷说他们调查了在任务房间的录像,没有看到我的身影。
至于我体内的致幻剂。
也不过是因为我在检测之前吃了一些能够对检测造成影响的食物罢了。
到最后这起案件也没有什么进展,成了海城的一悬案。
事情被放到网络,成为众人热门讨论的话题。
有许多人认定了我就是凶手。
但却缺乏最关键的证据。
毕竟只有动机,并不足以指认我就是凶手。
有许多记者找到了我想要采访我。
“林小姐,请问你怎么看待安平路事件?你真的是杀死他们五个的凶手吗?能和我们详细说说当年你的姐姐发生了什么事吗?”
“林小姐,你的发小对你姐姐做出那样的事,我们都很心痛,那么我想请问在你和发小相处的过程中,难道一点儿异常都没有发现吗?”
“林小姐,你和你舍友认识时,你的发小做出过什么反应呢?他们两个是联合设计陷害杀死你姐姐吗?”
我将他们一一拒绝。
而安平路的那栋别墅也被永久封了起来,但是依然被一些户外探险主播当做了直播地点。
而我则带着姐姐的骨灰搬离了海城。
姐姐说她喜欢大海,喜欢花,喜欢一切沾染着阳光气息的事物。
于是我用这些年所有的存款买了一栋靠海的小房子。
打开门就是沙滩,
不远处便是海洋。
屋后是我精心设计的花圃。
花圃最中心是姐姐的骨灰。
这里没有了奶奶,没有了爸爸,也没有了那些欺辱我们的人,没有了那些自认善良拿我们当做谈资的人。
这里没有人知道我,知道姐姐,知道我们的身世。
我不用害怕走在街上随时随地碰见一个陌生的人,朝我露出怜悯同情的眼神。
也不用在爸爸和后妈的手底下艰难生存。
这里只有我和姐姐。
有姐姐喜欢的一切。
这样平静安逸的日子,我过了一年。
在一个阳光极好的午后,我躺在了花圃中央。
身下,就是姐姐的骨灰盒。
在一众花香中,我呕出了一大口血,面色白的吓人。
说出的话断断续续。
“姐姐,你爱的花和大海,你向往的阳光,我都替你感受过了。”
“这世界确实很美,可我不喜欢。”
“姐姐,我终于可以去找你了。”
明媚的阳光洒在我身上,为我和姐姐镀上了最后一层金纱。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