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老公的初恋直播出错，求他制造一场新闻压热搜。
他同意了。
于是我拉黑了八年的养父母，突然出现在了我的直播间。
屏幕上，无数弹幕催促我们握手言和深情相拥。
只有我双眼泛红，浑身颤抖。
当着百万观众的面，泼了他们一身热水。
我被挂在了热搜上，全网咒骂我是没有良心的白眼狼。
被网暴半个月后。
老公跑到我家门口，跪在大雨中求原谅。
“老婆……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真相是这样的。”
“你是不是，不会再爱我了？”
—
今天开始直播前，老公范明禛冲我眨眨眼，一脸神秘的说：
“打起精神来，宝贝，我保证今天一定与众不同。”
一不是节假日二不是纪念日，他想干嘛？
还特意换了更贵的化妆师，搭配我念叨两次的奢牌小礼服。
我心里涌上一股期待。
然而此刻。
昂贵的小礼服裙，大片脏污，皱巴巴的。
精心打理的发型，成了一团稻草。
化妆师弄了三小时的妆面，糊的和鬼面一样。
整个人拉去精神病院毫不违和。
从头到脚萦绕着刚刚发过病的异样味道。
“陈淑可，你有病啊！”
范明禛紧抓着我，大步流星来到办公室。
我左脚的高跟鞋断了一半，走路只能垫着走。
他完全没注意到。
只是瞪着我，满是失望和恼怒，质问道：
“你是不是疯了？那是你爸妈！”
“没有他们你都来不到这个世界上！就算有过什么误会，多少年了还不能原谅？”
我脱下两只鞋，赤脚站稳了。
凉意从脚底一路窜到心里。
我笑了笑，看着他。
“范明禛，你好生气啊。”
“这个效果，你不是应该高兴的吗？”
刚才尖叫太多，我伤了嗓子，声音低哑无比。
范明禛愣了一下。
他脸上闪过一丝羞恼，又变成更猛烈的怒火。
“你在说什么屁话！”
他大喊道：
“都八年了！天大的误会也该解开了！”
“退一万步讲，你爸妈有错，你就一定没错吗？毕竟是他们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
“我宁愿从来没有遇到过他们！”
无法忍耐，我大喊出声，十分尖锐。
嗓子里冒出一股血腥味来。
范明禛像是看怪物似的看着我。
我盯着他，慢慢问：
“范明禛，找到他们不容易吧。
这么辛苦，赵婉该怎么感激你？”
他脸上一红，说不上是喜是恼。
“陈淑可，你胡说八道也要有个限度！”
他刻意压低了声音，警告我：
“再喜欢吃醋你也不要冤枉人，这事和赵婉能有什么关系！”
我仔细打量他，我的老公。
这张脸怎么越看越陌生？
就在三天前，他还在阳台上，对着手机屏幕里梨花带雨的赵婉打包票：
“别怕，我保证什么事都不会有，很快热点就换了！”
我知道他和赵婉分手多年，现在只剩下青梅竹马的一点情分。
也就压下了心里的不舒服，当作没听见。
可片刻之前，他特意请来的直播嘉宾赵婉。
站在一边，远离闹剧，嘴巴却不停歇，一句接一句，看似劝告，实则抹黑我。
范明禛的确厉害，热点换了。
他让赵婉踩着我，重新站了起来。
2.
我恍惚想起来，曾经我提起过去，浑身颤抖泣不成声时，
范明禛张开双臂，牢牢护住我。
他发誓会永远保护我，不让我受一点伤害。
现在，他为了别人，把我的伤口，在大庭广众下狠狠撕开。
眼泪成行，止不住。
我尝到嘴里的苦涩才反应过来，原来，我哭了。
范明禛表情复杂，伸手来拉我。
“哎你别哭啊，行了行了就这样，不和好就不和好吧。”
我转身避开他的手，不想他碰我。
那只手愣在半空，缓缓收回。
范明禛冷声道：
“陈淑可，你简直狼心狗肺。”
我抹去泪水，看清了他现在的表情。
真眼熟啊。
嫌恶，厌弃，轻蔑。
范明禛的脸，逐渐和那个所谓父亲的脸重合了。
我朝他一笑。
“哦，你终于发现了，恭喜啊。
还不赶紧找你的初恋女友去，人家是人心人肺。”
我和赵婉是同行，线下没见过面，只听过别人口中的各种传闻，有好有坏。
倒是范明禛，平日里毫不吝啬夸赞：
“赵婉太上镜了，反应又快又稳，什么突发情况都稳得住。”
“她天生就是要吃这碗饭的！”
某次情人节，我们谈天说地，不知怎么又聊起她。
范明禛滔滔不绝。
我听得耳朵起茧，开玩笑似的打断他：“哎哟，到底是青梅竹马，就是不一样哦？”
范明禛一停，沉默片刻，笑了。
他说：“是不一样。”
我有心问到底，是怎么个不一样法？
然而，他说话的语气，脸上的表情，让我心里发慌。
我没有问出口。
直播间这一桩，范明禛最后烦了，大步流星离开。
我听到他冷冷的三个字：“神经病！”
我笑了。
神经病？
不够贴，他应该和当年那些人一样，喊我“精神病”。
我又想起那些噩梦了。
当年。
他们把我和那个傻儿子关到一起。
他们把我从学校揪着头发拉走。
他们笑容满面放那个老光棍进屋来。
于是我操起厨房的菜刀。
我夜夜握着水果刀和剪刀睡觉。
他们对我的称呼，从“小贱人”变成了“精神病”。
后来，我作势拧开煤气罐，手上按住打火机。
他们说“精神病”三个字时的戏谑和嘲弄，终于变成了恐惧和憎恨。
今天，因为范明禛的慷慨相助。
那些恐惧和憎恨，又变成了居高临下的得意。
他们有恃无恐。
甚至跑到了我住的公寓大楼下。
还拉了一条大红横幅：乖女，爸妈来了！
我看着那俩哭天抹泪的老不死，恨得眼睛滴血。
谁告诉他们我住这里？
我连助理都没告诉。
……除了范明禛。
3.
“陈淑可在那儿！”有人指着我尖叫。
一大群记者和自媒体蜂拥而至。
我来不及跑，闪光灯差点闪瞎我。
“陈淑可，听说你和父母断联八年？为什么？”
“陈淑可，你爸妈说你天生冷血自私，为了一包零食离家出走？”
“陈淑可，这些年你成了大网红，却一直不和父母联系，是为了不承担赡养责任吗？”
无数问题连环炮一样朝我发射，各个都带着浓浓恶意。
我被围攻，无处脱身。
一只话筒猛地戳到我嘴巴前，差点撞到牙齿。
“陈淑可！听说你八年前精神状态异常，试图点燃煤气罐制造爆炸，是真的吗？为什么？”
是赵婉，她紧紧盯着我，眼神是刀子即将割肉的亢奋。
我豁然看向她：“你听说这么多，有没有问过他们为什么？”
赵婉抿嘴一笑，宽容大度道：“无论发生过什么，那是你爸妈！”
她伸手就要拉我：“八年了，你应该赶紧去道歉，请求老人家的原谅！”
我猛地甩开她。
赵婉身体一晃，眼神一冷，就往我身上倒。
我猝不及防摔倒，她压在我身上，故作手忙脚乱要起身，撕开了我的衣服。
大片纹身，和纹身也无法完全的烧伤痕迹。
因为直播结束的太忙乱，我没来得及用粉底遮盖。
就这么直接暴露在镜头下。
闪光灯发了疯一样闪烁。
众人惊呼声起，嘈杂一片。
有人尖叫道：“好丑！”
赵婉优雅的理了理衣服，半掩住嘴，用一种恰到好处的语调喊道：
“哎呀～陈淑可，你身上这些疤，怎么来的呀？这么多刺青，也能上镜呀？”
我顾不上回答她，试图起身，整理好衣服，挡住裸露的皮肤和伤疤。
手掌蹭破了皮，鲜红的血。
就像八年前一样红。
那时候，我抓住冲进来要采访我的那个人的衣袖。
“那不是我亲生父母，他们拐卖了我，要我做他们傻儿子的童养媳，不成功又把我卖给老光棍换彩礼，我不该反抗吗？”
那个人浑身一僵，眼神乱了下。
他收回手。
我落了空，喃喃道：“还有我身上……”
“所以，的确是你点燃了煤气罐，你想要杀了你爸妈？”
那一点存在过的、微薄的希望，彻底消失了。
我看着周围无数话筒。
和当年那一支话筒毫无区别。
我明白了。
这就是范明禛想要的，足够压下赵婉直播出错事件的，新热点。
更狗血，更吸睛。
而背后发生过什么。
这里没有人在乎。
连我自以为的爱人，也不在乎。
他早就选择了将我一刀刀凌迟，把我的血肉散发给各路鲨鱼。
好保全赵婉。
他决定了我的下场。
而我迟钝如斯。
那还能跑什么呢？
我看向周围这一群兴奋的鲨鱼。
鲨鱼之后，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范明禛。
我看着西装革履一丝不苟的他。
他看着衣裳凌乱狼狈不堪的我。
他侧过身去，事不关己。
我忍不住笑起来。
然后哈哈大笑不止。
直到眼前一黑，我就地晕倒。
4.
醒来时，医院安静如坟墓。
我静静躺着，感到没有哪里特别疼。
也是，身上大片的伤痕，早就结疤了。
可是浑身乏力，沉重的不想起身。
医生说我是情绪过于激动，引发了低血糖和心律失常的老毛病，最好住院观察几天。
我低声道谢。
单人病房很安静，我神思混乱，拿起手机随便刷着。
却看见赵婉的新视频。
她一身素白旗袍，温婉动人。
口口声声“一对老夫妻八年风雨寻女路”。
说着说着，她落下一行清泪。
旁边和她双手交握的老婆子放声大哭。
似乎有说不尽的辛酸可怜。
那张无数次辱骂我“小贱人”“精神病”“怎么还不去死”的嘴巴，
现在哭喊道：“乖女啊，快回家吧，妈好想你……”
节目效果达到了顶峰。
流量也是。
我的名字很快就上了各个平台的热搜榜，高居第一。
各种黑称黏在后面：“白眼狼”“陈叉烧”“冷血蛇女”……
我自己账号下更是涌来连绵不绝的新评论：
“你到底是不是人啊？！”
“这种人渣居然还能当网红？赶紧封号吧！”
不到一小时，我所在的大范传媒发出官方声明：即日起旗下员工陈淑可无限期停播。
心脏好像在咚咚咚……越来越快，我又晕了过去。
这一回，黑暗里有无数层层叠叠的梦境。
我以为从噩梦中醒来，又发现这是一个新的噩梦。
像是一次无休无止的坠落。
真正醒来，才过了一晚。
网上已经给我盖棺论定，到处都是我耍大牌吃回扣欺压助理之类的传闻。
越传越夸张，陈淑可一无是处，活该去死。
这样叫嚣的人从线上来到了线下。
先是跑到了我的公寓楼下，发现进不去，就在一楼大门口泼油漆、扔鸡蛋。
后来还摸到了我的病房，手里拿着童子尿和擀面杖。
幸亏护士及时发现喊来了保安，否则这两样都要招呼到我身上。
医生劝说我尽快出院，范明禛赶来直接把我带回了他的郊外独栋别墅。
在这里，一切都很安静。
电视机播放着天气预告，说马上有特大暴雨。
气压很低，空气沉沉压在人身上。
我歪在沙发上。
范明禛封锁了门窗，没有他的允许我出不去一步。
手机震动，是他的视频通话。
我按了接通。
“淑可。”
他的脸在屏幕里放大，显得边缘扭曲。
“今晚我不回去了，你自己早点睡。”
“下雨时候你不是容易睡不好吗？泡个澡。”
我双臂交叠环抱住自己。
因为一些难堪的记忆，我很讨厌暴雨天，格外容易噩梦惊醒。
每到这时候，范明禛就会迷糊着摸索过来，把我抱在怀里，紧紧的。
“乖哦，都是梦，只是梦，我就在这儿呢宝宝，不用怕……”
我以为那些痛苦终于有了特效药，可以被时间和范明禛慢慢抚平。
我错了。
它们卷土重来。
是范明禛亲手相助。
5.
屏幕里，我的老公兼公司老板，捏了捏眉心，说：
“陈淑可，你适可而止，公司捧你到现在花了多少成本，你真要让所有人的努力打水漂？”
“你配合点，和岳父岳母重归于好，宣传一下，网友们也不会揪着你的家务事不放，过段时间铺一下水军，你照样直播带货……”
我打断了他：“赵婉的过错没人提了是吧？”
我的问题和声音一样，突然又尖锐。
范明禛一时无语。
我转过头，盯着他的眼睛。
“一个直播闹剧能闹到现在，这么大风波，除了竞争对手的水军，也没少了你的手笔，是不是？”
我勾了勾嘴角。
“范总，你下了多少功夫？赵婉该怎么感谢你，救她于危难之中？”
“陈淑可！”
范明禛脸色一黑，怒道：“你胡说什么？”
他勉强平静道：“我知道你现在心情不好说话冲，我不和你计较，你乖乖等着，没几天这事就过去了。”
“上网的都是金鱼脑袋，过七天，路人谁会记得这件事？以后拿你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画面覆盖一下就行了。”
我计较？
我应该乖乖等着？
我还要和那两个人渣其乐融融做宣传？
范明禛在放什么狗屁！
他把我的隐私和伤口拿出去招待豺狼，大肆公布。
他毁了我这几年好不容易说服自己得到了的幸福！
“谁会记得？”
哈。
我会记得。
范明禛还在滔滔不绝做安排：
“为人子女，孝顺父母都是应该的，你好好认个错，回归家庭。”
“我俩的生活照旧，你还是公司的第一主播。”
我噗嗤一声笑起来，声音嘶哑，带着浓浓的嘲讽。
“孝顺？他俩也配？”
范明禛动了真怒：“陈淑可！”
“你有没有良心！”
我抹了把脸，盯着窗外厚重的乌云，淡淡道：
“范明禛，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又不敢问，我身上这些烧伤怎么烧的吗？”
“来，我告诉你，江城，拐卖，童养媳，彩礼。”
“范总，你那么厉害，才过去八年的新闻，很容易翻出来的。”
“你不是要新热点吗？我帮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