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未施粉黛,仍旧不掩她极为出众的容貌。
只是,漂亮归漂亮,苍白的脸色却透着枯败的郁结之气。
她端坐在椅子上,不动不笑,像个被抽干灵魂、随时都能碎裂的白瓷瓶。
蒋成煜见到这样的她,喉咙也跟堵了一团棉花似的。
“玉栀,你别这样,和我说说话,好吗?”他低声唤她。
片刻后,沈玉栀终于回神,空洞的眼珠看向了他。
“你答应过我。”一开口,嗓音哑得不行。
蒋成煜十分心虚,移开了目光。
他昨天的确是能拒绝皇上的,但是这个月赫连栖迟迟不给他解药,他昨天救她上来时,死死克制着才没在众人面前吐血,五脏六腑灼烧一样的疼。
死亡的逼近,让他怕了。
所以他忘却了承诺,无视了沈玉栀,向皇上叩了恩。
他不愿意承认,这样做,是将沈玉栀彻底推向了深渊。
于是他抬高了声音,激动地说:“昨天那种情况你也看到了,我根本不能拒绝!
“赫连栖落了水,是我把她救起来,我若是不娶她,她的名节就毁了!”
沈玉栀灰败地看着他:“所以,你为什么非要亲自去救她呢?”
宫里的太监侍卫那么多,他看都没看自己一眼,就跳了进去。
简直是在意赫连栖到了极点。
蒋成煜:“……”自然是因为他怕赫连栖死了,他也会跟着死。
他的无言,让沈玉栀自嘲地笑了下。
“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意义了,既然你们的婚事已成定局,咱们和离吧。”
蒋成煜猛地站了起来,执拗地盯着她:“我不同意!”
沈玉栀从身到心都很累。这半个月,她挣扎过,努力过,筹划过,斗争过。
可命运就像是一座大山,任凭她怎么做,都无法撼动。
她是沈家人,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活。
“大晋有律法,妇人亦可向官府提出和离。你不同意也没关系,我日日去击鼓鸣冤,递状子,总会和离成功。”
蒋成煜眼尾通红,咬牙切齿地说:“沈玉栀,你当真这么绝情?”
“我意已决。”
怒火席卷了他的四肢百骸。沈玉栀的顽固,把他衬托成了个彻头彻尾的小丑。
“那我呢?我对你来说到底算什么?你可有过哪怕一丁点喜欢我?”
回应他的,是一阵沉默。
“好……”蒋成煜反而笑了,破罐破摔一样问,“你也不要安儿了吗?和离以后,你可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沈玉栀的眼中,清晰地划过浓浓的刺痛。
本就不善的面色,比刚刚更苍白。
身子痛苦地晃了晃,险些要倒下。
蒋成煜下意识伸出手想去扶她,沈玉栀倔强地撑住了扶手,稳住了身形。
她闭上眼睛,试图掩盖其中的情绪,深深地呼出了两口气。
如果不是为了安儿,她根本不会抗争到现在。
早在蒋成煜带赫连栖回府的第一日,她便与他和离了。
昨天她一晚上没睡,脑中浮现的都是安儿的可爱模样。
她又何尝不知道和离就代表着和安儿分开?
那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她怎么可能不痛心?
但是她不能愧对沈家的列祖列祖,不能愧对自己。
就算蒋成煜不准她见安儿,她是安儿娘亲的事,也无法磨灭。
左右还有老夫人在,她舍不得孩子难过,还是有机会通过她见安儿的。
短暂的平复后,沈玉栀睁开了眼,轻缓地道:
“安儿现在年纪小,适应能力强,很快就不会找我了。等他大些,应当会理解我的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