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暮歡瞪了一眼海棠,對她揮了揮手,海棠急忙低著頭離開了,小姐可從來沒對她語氣重過,這次看來小姐是真生氣了,這顧執在小姐心裡竟這般重要。
蘇暮歡急忙走到了顧執身邊,關切的說道:“顧執,你怎麼樣了,身上還有沒有哪裡疼啊?都怪我,不該讓你一個人留在那裡,居然害得你受了傷,都怪我……”
蘇暮歡心裡滿是愧疚之情,鼻頭一酸竟還哭了出來,拿著衣袖胡亂抹去臉上的淚水,說道:“本想好好照顧你,結果卻還是讓你受了苦。”
顧執望著蘇暮歡的眼神也軟了下來,本是無神的眼眸像是被鍍上了一層銀光,手輕輕放在蘇暮歡的頭上,動作顯得有些侷促僵硬,像是根本沒做過這種事情,顧執微微張口,卻又不知道說些什麼,半晌才用極低的聲音說道:“謝謝。”
這一句話將浸沒在愧疚裡的蘇暮歡一下拉了起來,雖然驚訝,但更多的是對於顧執不是啞巴的喜悅,蘇暮歡一下將顧執抱住,帶著哭腔高興地說道:“太好了!顧執,你沒有啞!我之前還一直以為你的嗓子受傷了呢,太好了!”
顧執忍著腹部的疼痛,拿手輕輕拍了拍蘇暮歡的後背,說道:“別哭。”聲音稍稍被痛覺支配,隱隱能聽出顧執的難忍。
顧執緊閉著眼睛,心裡有些複雜,他以為蘇暮歡也會和海棠一般,怪自己騙她,甚至更甚,把他這個騙子給趕出府,但她卻為自己不是啞巴而高興,此刻顧執閉著眼,好像是在忍耐著疼痛,又好像在習慣性的隱藏自己複雜的情緒。
蘇暮歡的欣喜褪去了些,才察覺到顧執的奇怪,鬆開手,發現顧執的面色發白,一下手忙腳亂了起來,急忙愧疚地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忘了你身上還有傷,我不碰你了,你好好休息,來…”蘇暮歡輕輕的讓顧執靠在床上,然後慌忙拿起放在床邊的藥湯,呼呼地吹了兩口氣。
顧執坐在床上緩了一會,剛好蘇暮歡將盛著湯藥的調羹遞到了他的嘴邊,他稍稍抿了一口,便開始皺起眉頭來。
蘇暮歡想是這湯藥太苦了,於是說道:“良藥苦口,吃了這藥,你的病才能好,你先好好地將這碗湯藥喝了,等下我去拿小廚房裡的蜜餞來餵你,那蜜餞可是拿千華園裡的桂花做的,可甜了!”
顧執輕嘆了一口氣,看著蘇暮歡那可愛的模樣,明白這小傻子是理解錯自己的意思了,嘴角勾起一抹笑容,說道:“燙。”
蘇暮歡這才反應過來,傻笑著撓了撓後腦勺,尷尬地說道:“瞧瞧我,這還沒吹幾口就讓你喝了。”還一邊吐了吐舌頭,俏皮地看著顧執。
顧執失笑地看著蘇暮歡,待蘇暮歡攪拌片刻後,接過涼的差不多的湯藥,一鼓作氣全都喝了下去。
蘇暮歡有些發愣地看著顧執,這些湯藥剛才自己熬的時候的快被嗆死了,這苦味是聞也聞得難受,但顧執卻面不改色地全都喝了下去,可能他遇見過的事情,比這些湯藥也要苦上百倍吧,想到這,蘇暮歡的更加心疼顧執,她一定會加倍對他好。
蘇暮歡本想幫顧執擦藥膏,但顧執執意不肯,蘇暮歡有些不滿的嘟嘴看著顧執,委屈地說道:“為什麼不讓我幫你擦?是不是你不喜歡我?”
顧執不說話,臉有些紅,身子看上去有些僵硬,半天才小聲說道:“男女,授受不親。還有,不要輕言說喜歡二字。”
蘇暮歡看著顧執彆扭的神態,無奈的嘆了一口氣,這世雖是碰見的早了許多,但這老古板的性格卻是一點也沒變,於是輕輕地起身拍了拍顧執的肩膀,大大咧咧地說道:“好吧,既然覺得不好意思,那我就先出去了,記得仔仔細細全要擦到,要是哪裡擦不著,我就讓我房裡的下人幫你擦。”
顧執看著蘇暮歡要走了,一把拉住了蘇暮歡的衣角,像是還有什麼想說的,蘇暮歡覺得奇怪,問道:“怎麼了?”
顧執抿了抿嘴巴,抬眼看著她,說道:“你也…好好照顧自己。”
素來都是一人的顧執,不知道如何去關心別人,也不想去關心別人,從前他睡在潮溼的泥土上,卑微地縮成一團,卻還是有人嫌他礙眼,他恨這個世間所有的不公平,他在遇見蘇暮歡後,才第一次體會到被在乎的滋味,他知道,是蘇暮歡將他從深淵裡拉了出來,否則他可能連活下來的勇氣都沒有。
蘇暮歡聞言,嫣然一笑,剛準備邁腳,忽而感覺腿有些刺痛,但她沒有多想,沒曾想只稍稍踏出了一小步,蘇暮歡的小腿處就湧現出撕裂一般的疼痛,蘇暮歡一下跌倒在地。
“暮歡!”顧執手疾眼快,在蘇暮歡跌倒在地上之前一把拉住了蘇暮歡,將她緩緩平放在自己身邊,手小心翼翼地掀開蘇暮歡的裙襬,擼起她的裡襪,卻瞧見一片紫紅的淤血覆在了蘇暮歡皙白的肌膚上。
聽到這麼大的動靜,海棠很快被吸引進來。
見到自家小姐腿上的傷,海棠捂著嘴,大驚失色,沒想到蘇暮歡也受了傷,她還站在小廚房裡為顧執熬了許久的藥,海棠管不了那麼多,她自是要為自家小姐著想,於是起身就想去將顧執手裡的藥膏拿過來。
顧執將一切盡收眼底,伸手去阻止了海棠的舉動,忍著剛剛抓住蘇暮歡時,手臂傷口撕裂的劇痛,將蘇暮歡的頭輕輕放在自己的腿上,準備親自替她上藥。
蘇暮歡第一次與顧執靠得這麼近,有些侷促地將頭撇了過去,面色不同於往日的紅潤,卻是紅的有些燒臉,蘇暮歡知道自己現在的臉一定和猴子屁股一樣,將手堪堪遮住臉,眼睛還時不時瞟向顧執。
小姑娘家家的小動作顧執是不太清楚其中的意味,只覺得蘇暮歡這幅樣子可愛得很,但掀開蘇暮歡裡襪的瞬間,顧執像是被定住了一般,呆呆地望著那一大片青紫的傷痕,蘇暮歡的傷口一點也不比自己的要輕,但她卻一直忍耐到了現在,要不是走得快,撕裂了傷口,她大概也不會讓自己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