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玉米地里,脸疼,手里的麻绳勒得掌心生疼。
但没时间伤心,得快点抢收。
雨点开始砸下来的时候,我才割完半亩地。
冰凉的雨水顺着脖颈往衣领里灌,镰刀越来越沉。
隔壁田的王婶隔着雨幕喊:“兰子!你男人呢?”
“帮人去了。”
我抹了把脸,分不清是雨水还是眼泪。
远处传来拖拉机的轰鸣,是生产队来拉麦子的。
队长跳下车大喊:“沈砚舟家的,你怎么还没收完?”
我咬着牙没吭声,一镰刀下去割破了手指。
血混着雨水滴在麦穗上,痛的我发晕。
天黑透时我才拖着麦捆往回走。
路过卫生所,看见窗纸上映着两个紧挨着的人影。
沈砚舟的声音隐约传来:“…让你受惊了。”
我站在雨里,突然想起去年白秀中暑,他也是这样守了一整夜。
俩人黏黏糊糊的声音传来。
「砚舟哥…你别这样…兰姐知道了…」白秀的声音黏腻得能拉丝。
我站在卫生所的窗根底下,雨水顺着屋檐砸在脖颈上,冷得刺骨。
「提她做什么?要不是她爹是副厂长,我能娶这个木头疙瘩?」
窗纸上,两个影子已经叠在一起。
我死死抠着墙皮,指甲缝里嵌满碎石灰。
「你不怕她爸妈打死你?」
「怕什么,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她爸妈就一个独女,等生了孩子,还不是都给我们。
」
「再逼她过不下去求我离婚,不就可以谈条件了。
」
「更何况,他爸妈管不管还不一定呢,说不定觉得离婚的女儿丢脸。
」
真是好算计。
我心如刀绞。
一道闪电劈下来,照亮我脚边洇开的血水——方才割破的手指又渗血了。
可这点疼算什么?心口那个血窟窿早就把五脏六腑都漏空了。
我深一脚浅一脚往回走,路过垃圾堆时突然干呕起来。
算算日子,月事已经迟了半月有余……
推开家门,冷锅冷灶的厨房里还摆着母亲送来的红筷子。
我颤抖着摸出抽屉里的赤脚医生手册,对照着症状一条条看下去。
「妊娠反应……」
搪瓷缸突然砸在地上。
我低头看着尚未隆起的小腹,突然笑出了眼泪——这孩子来得真是时候,他爹正盘算着吃绝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