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景妍抽絲一般撥弄著手指,卻見那一個個茶葉竟是有了魔力一般,一個個從茶壺裡跳脫出來,她的手一撒,那茶葉竟是長了腿一般飛到了考官的手中,最後一片,自然是給李楚歌的。
李楚歌毫不費力地接住,臉上依舊沒有任何的表情,但是眼裡,卻帶了一絲讚賞。
白紗捲起那一疊瓷杯子,整齊地排成了一列,梁景妍提起茶杯,旋轉著給每個瓷杯甄滿了茶,茶色翠綠,一覽無餘,竟是沒有半點雜質。
“好功夫。”考官們好半晌才回過神來,似乎從來沒有人見到過這麼泡茶的,這茶與舞蹈的完美結合,實在是世間罕見。
考官們紛紛拿了自己身邊的茶杯,輕輕嚐了嚐,竟是有中彷彿置身深山老林,遺世獨立,飄飄欲仙之感。
梁景秀站定,端起斟滿的茶杯,緩緩走到了李楚歌的面前,“請丞相大人喝茶。”
李楚歌略帶興味的眼神看著梁景妍,帶著深意和深不可測。
好半晌,這才伸出了手,待到接過茶杯之時,卻分明看到那張滿是汗水的臉上,那眼中劃過的一絲狡黠,那一襲白衣也如風中的落葉,緩緩落了地。
茶杯倒在了地上,發出了清脆的聲響。
李楚歌眼疾手快抱住了她,她全身冰涼,竟是像從冰窟窿裡出來的,“快,快找大夫過來。”
梁景妍得了風寒,若是再拖延,怕是要得肺炎。
珞樺打了熱水進來給她擦身,看著病入膏肓的梁景妍,珞樺的眼淚嘩啦一下落了下來,“對不起,對不起姝兒,若是我不這麼做,我會死的,皇后娘娘是不會放過我的。而且,而且我也怕,以你的姿色,皇后娘娘是不會放過你的。”
因為心裡的內疚,珞樺早已泣不成聲,心上好像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地抓著,越抓越緊,揪的她喘不過氣來。
“對不起,對不起…….”珞樺咬緊了唇,“日後我一定會好好待你的。”
“珞樺,在裡面嗎。”趙嬤嬤的聲音傳了過來。
珞樺擦了擦眼淚,見趙嬤嬤進來,忙請了安,被趙嬤嬤扶住了,“你既然已經是奉茶宮女,就是在我之上,如何還能給我行禮。收拾東西,日後當了奉茶宮女,更是事事小心,記住我說的話,可別忘了,我對你可是寄予了厚望。”
“珞樺銘記趙嬤嬤的恩德,日後自然不會忘了趙嬤嬤。”珞樺態度更為恭敬。
趙嬤嬤滿意地點了點頭,“到我屋裡去吧,我有些東西要給你。”
珞樺看了一眼梁景妍,跟著趙嬤嬤去了。
兩人剛走,梁景妍募然睜開了眼睛,看著白色的帳子,心裡百轉千回。
珞樺竟然是皇后的人……自己算不算是逃過了一劫。
低沉的一聲咳嗽傳入了她的耳朵,梁景妍微微側過頭去,看到李楚歌那一身白衣款款立於床前,“讓你失望了,丞相大人。”
“失望嗎,如此,倒是天意了。”李楚歌淡淡一笑,“你好生歇著吧,你該去何處,我自會安排。”
“李楚歌,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珞樺是皇后娘娘的人。”她不想跟李楚歌打啞謎,這個男人知道很多,卻從來很小氣地不肯告訴她分毫,要她自己一人去猜,她沒那麼聰明,猜得到他所有的心思。
李楚歌轉身離去,“算是吧。”
在考場之上,她給了他選擇,試探他知道還是不知道。
他果真知道。
因為那一杯落地的茶,他選擇了珞樺。
“就她長的那一臉的狐媚樣,還想騙左丞相,左丞相是什麼人,哪裡是她能夠招惹的,活該她一身的病。”
“丞相大人還垂簾她,找了大夫給她治病,要是我,早就把她打入大牢,趕出宮去了。”
“那可不是,珞樺那是真本事,她,也就一張臉長的好看罷了,繡花枕頭一草包,罪有應得。”
“混賬東西,一個個都吃飽了沒事幹亂嚼什麼舌根,還不去幹活,再在這裡碎嘴,小心你們的皮。”混亂中,一個不和諧的聲音異軍突起,那些宮女頓時噤了聲,立馬退下了。
門“吱呀”一聲開了,進來一個人,梁景妍詫異地轉過頭去,看到一張似曾熟悉的臉,那是她最好的姐妹——玉蘭。
玉蘭是在聚美殿教導秀女的管事宮女,她跟玉蘭一見如故,很是投機,便義結金蘭拜了姐妹,在這宮裡,除了她自以為值得信任的兩個人,玉蘭是她最信任的人了。
這一路走來,也多虧了玉蘭一路扶持,一路勸慰,事發之時,玉蘭還提醒她要小心孫敬媛,也切不可在這段感情中不可自拔。
最後竟是她不聽勸慰,才得到了那樣的結局。
“你——”玉蘭見了梁景妍,微微一怔,似是認出了她。梁景妍差點忘記了,選秀女的時候,正是玉蘭教導的,梁景妍鬧出那麼大的事情,玉蘭如何不知,如何不記得她。
不過只是那麼一瞬,玉蘭的臉色便恢復如常,讓小宮女將熬好的藥放在了桌子上,“左相大人要我拿來的藥,你趁熱喝了吧。若是覺得苦,我還備了些糕點。”
“多謝玉蘭姐姐,多謝左相大人。”梁景妍握緊了玉蘭的手,眼裡忽然就落下了淚來。
玉蘭有些詫異地看著梁景妍,輕輕點了點頭,“你好生歇息,我就不打擾你了。”
玉蘭來去匆匆,梁景妍掙扎著拿過那盤糕點,吃著那熟悉的滋味,眼淚頓時如雨般落下,被人扼住了喉嚨一般,那聲玉蘭卻是怎麼都喊不出口。
在床上躺了幾日,按時服了藥,梁景妍這才好些了。其他宮女早已安排了去處,大多都分在了各個娘娘的殿裡,而來告訴她去向的,還是趙嬤嬤。
“周姝兒,你已經讓我失望了一次,這次這麼好的機會,這真美人那裡,皇上也是極愛去的地方。真美人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你可要好好把握住機會……”趙嬤嬤抓緊了梁景妍的手,有些佝僂的背忽然挺直了很多,瞪著梁景妍,“聽到了沒有。”
“真美人?”梁景妍的心裡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這個真美人該不會是,“趙嬤嬤,難道是梁景真?”
“混賬東西。”趙嬤嬤頭一撇,一個巴掌已經打了上去,“主子的名諱也是你能叫的,這點規矩,我難道沒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