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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秦越迎着那道探究的问询,缓缓摇了摇头。

“我?”

“姓秦名越,山野闲人,偶窥天机。”

他将两块马蹄金揣进怀里,动作不急不缓。

“言尽于此,客官请回吧。”

这副送客的态度,让旁边的蒙毅气不打一处来。

“放肆!”

“区区百越,蛮夷之地,也配谈什么国运昌盛?”

“我大秦铁骑所向披靡,平定六国,天下归一!旦夕之间便可将其夷为平地,你竟敢在此危言耸听!”

蒙毅的声音饱含怒气,他不能容忍有人如此唱衰大秦的赫赫兵威。

秦越闻言,笑了。

他转过身,重新坐回桌后,拿起那把羽扇。

“这位大人,你好大的官威啊。”

蒙毅的身体僵了一下。

秦越没有理会他的反应,继续说道。

“这大秦的铁骑,能踏过岭南的瘴气吗?”

“大秦的兵锋,能碾碎水田里的毒虫蚂蟥吗?”

“你口中的蛮夷,占据天时地利,有山川河流作为天然屏障。与你们为敌的,不只是百越的士卒,更是那一整片的山,那一整片的水,是那里的天地!”

秦越每说一句,手中的羽扇便在桌上轻敲一下。

“我言斩其国运,斩的便是它的地利之运。”

“运河不成,粮草不济,兵员病倒,纵有百万雄师,也不过是给那南方的土地,多添一些肥料罢了。”

秦越说完,便闭上了嘴,端起茶杯,不再言语。

蒙毅被这番话噎得满脸通红,却一个字都反驳不出来。

因为秦越说的,句句都是正在前线发生的事实。

嬴政的呼吸变得粗重。

这个年轻人,其格局之大,见识之深,远超他见过的任何方士。

他说的不是虚无缥缈的鬼神,而是实实在在的战争至理。

“我们走。”

嬴政吐出三个字,转身便走。

他的背影,带着一股风雨欲来的气势。

蒙毅不敢多言,狠狠地瞪了秦越一眼,快步跟了上去。

两人回到咸阳宫,一路无话。

宫殿的威严与肃穆,驱散了市井的喧嚣。

蒙毅终于忍不住开口。

“陛下,此人故弄玄虚,言语狂妄,恐是哪个六国余孽派来的奸细,意图蛊惑圣听,不可轻信啊!”

嬴政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他没有表情,但那股无形的压力让蒙毅低下了头。

“他是不是奸细,朕自有判断。”

“但他那番话,有没有道理,你我心中有数。”

蒙毅的额头渗出冷汗。

“传朕旨意!”

嬴政的声音在空旷的宫道上回响。

“召三公九卿,上将军屠睢,通武侯王翦,麒麟殿议事!”

……

麒麟殿。

大秦帝国的权力中枢。

此刻,殿内气氛凝重,文武百官分列两侧,鸦雀无声。

李斯、冯去疾等重臣,皆是神情严肃。

上首,嬴政端坐于王座之上。

“朕欲于五岭之地,开凿一渠,连通湘、漓二水,以利南征军需。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话音一落,殿内顿时议论纷纷。

武将队列中,一个身材魁梧,面容黝黑的将军出列。

正是南征主将,上将军屠睢。

“陛下,万万不可!”

屠睢声如洪钟。

“兵贵神速,如今我五十万大军陈兵边境,士气正盛。开凿运河,非一朝一夕之功,短则一年,长则数载,必然耗费巨大人力物力,延误战机!”

“末将愿在此立下军令状,无需运河,三月之内,必为陛下拿下百越!”

屠睢的话掷地有声,充满了军人的自信与豪情。

他话音刚落,另一名官员便站了出来。

是治粟内吏,颜正初。

“屠将军此言差矣。”

颜正初是个干瘦的小老头,手里总习惯性地捻着衣角,像是在打算盘。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此乃万古不变之理。如今我大秦粮草自关中转运至南岭,跋山涉水,路途艰险,十石粮食,能有一石运到前线将士手中,已是邀天之幸。”

“若无此渠,大军后继无力,谈何征战?此运河不仅是为今日之战,更是为我大秦日后经略南方,立下万世之基啊!”

丞相李斯出列,躬身道。

“陛下,颜大人所言有理。但屠将军所虑亦是实情。修河耗时,战机稍纵即逝,此事体大,牵扯国库民力,还需从长计议。”

殿内争论不休,主战派与主修派各执一词。

嬴政没有表态,他将视线投向了武将队列末尾,一个须发皆白,仿佛在闭目养神的老将军。

通武侯,王翦。

这位为大秦灭了三国,战功赫赫的老将,从始至终一言不发。

“老将军。”

嬴政开口。

“你怎么看。”

整个大殿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注意都集中到了王翦身上。

王翦缓缓睁开双眼,他苍老的面容上,是一片古井无波。

他颤巍巍地走出队列,对着嬴政躬身一拜。

“陛下,臣以为,必须修河。”

他的声音沙哑,却异常坚定。

“臣当年伐楚,曾与南边的一些部落交过手。”

王翦的思绪,仿佛回到了金戈铁马的战场。

“那个地方,跟咱们中原不一样。那不是跟人打仗,那是跟老天爷斗。”

“林子里的蚂蟥比臣的拇指都粗,水里的蚊子能把一头牛活活叮死。将士们不敢喝生水,喝了就上吐下泻,一病倒就起不来。晚上睡一觉,第二天人就没了,身上全是紫黑的斑。”

“那不是打仗,那是去填命。”

王翦的话,让殿内许多未经战事的文官,听得背后发凉。

屠睢的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

“老将军,这……”

王翦没有理他,继续对嬴政说道。

“粮食运不进去,药材也运不进去。将士们受了伤,染了病,没药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烂掉,死去。”

“陛下,您问臣怎么看?”

王翦抬起头,浑浊的老眼中,透出一股决断。

“臣不懂什么国运天机。”

“但臣知道,那条河若是不修,别说五十万大军,就是给臣一百万,扔进那片林子里,也是有去无回。”

“此战,必败无疑!”

“欲要南征,必先修河!”

“不修河,则必败!”

最后这句话,王翦几乎是吼出来的。

整个麒麟殿,再无一人敢反驳。

嬴政坐在王座之上,他的手,在案几下紧紧握成了拳。

“天地为敌……”

“不修河则必败……”

一个市井方士的玄妙之言,一个沙场老将的泣血之论,在此刻,达成了惊人的一致。

那个叫秦越的年轻人……

他究竟是谁?

他不仅算准了战局,甚至连破局之法,都与自己麾下最能征善战的将军不谋而合。

此等人物,当真是山野闲人?

嬴政的心中,第一次对“天命”二字,产生了一些敬畏。

长生……

他追求了一生的长生之谜,会不会也和这天机有关?

这个秦越,会不会就是自己的机缘?

嬴政缓缓站起身。

“传朕旨意!”

帝王的声音,响彻大殿,带着无可动摇的威严。

“即刻起,于南郡、长沙郡征调民夫工匠,命御史禄监工,上将军屠睢辅之,开凿灵渠!”

“朕要让大秦的楼船,从关中,直抵番禺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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