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凉一连串的质问,如同连珠炮,每一个字都砸在赖总管的心上。
赖总管被这股气势骇住,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小人不敢!小人有罪!请岳大人恕罪!”
他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个年轻人,不是他能拿捏的软柿子。
这是一头披着人皮的猛虎。
“赵校尉。”
岳凉看也不看他。
“卑职在。”
赵龙大步上前。
“荣国公府管家赖氏,咆哮公堂,藐视钦差,言语之中,意图阻挠圣命。”
“按大顾律,该当何罪?”
赵龙手按刀柄,声若洪钟。
“回大人,杖八十,流三千里!”
赖总管浑身一抖,瘫软在地,裤裆处迅速湿了一片,一股骚臭味弥漫开来。
“岳大人饶命!岳大人饶命啊!”
“我不是来阻挠的,我只是……只是来给何大人送个信……”
“哦?”
岳凉的身体微微前倾。
“送什么信?”
赖总管磕头如捣蒜,哪里还敢隐瞒。
“国公爷让小的告诉何大人,景平四十八年西境军粮的账,做得干净些,别让人……别让人翻出来。”
此话一出,满堂死寂。
何晏的脸色,白得像一张纸。
这蠢货!
这是把他架在火上烤啊!
户部的其他官员,纷纷低下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完了。
这下全完了。
“很好。”
岳凉站起身,走到赖总管面前。
“你很好。”
“你不仅帮本官找到了办事不利的人,还送来了人证。”
他转向面如死灰的何晏。
“何大人,你都听见了。”
何晏嘴唇翕动,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来人。”
岳凉的声音,在寂静的大堂里,显得异常冰冷。
“将荣国公府管家赖氏,押入刑部大牢,听候审问。”
“将户部尚书何晏,即刻起,革职查办,软禁于府中,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踏出府门一步!”
“户部所有官员,全部就地看押,逐一过审!”
“赵校尉!”
“在!”
“分出一半人手,立刻查封京中所有与荣国公府有关的粮铺、钱庄!所有账目,一并带回!”
一道道命令,从岳凉口中发出。
没有一丝犹豫。
没有半分转圜的余地。
赵龙和他的金吾卫,如同最高效的机器,立刻开始执行命令。
赖总管被两个士兵像拖死狗一样拖了出去,嘴里还不断发出含混不清的求饶声。
何晏瘫倒在地,几十年养尊处优的官威,在这一刻,碎得一干二净。
他知道,岳凉不是在开玩笑。
那口尚方宝剑,就是岳凉的底气。
皇帝的意志,通过这个年轻人,变成了一把出鞘的利刃,狠狠地插进了勋贵集团的心脏。
岳凉走到大堂门口,看着外面深沉的夜色。
一场风暴,已经掀起。
他知道,这仅仅是个开始。
今夜之后,整个京城,再无宁日。
他深吸一口气,空气中还残留着那股骚臭和陈腐纸张混合的味道。
真难闻。
他脑海中,那个许久没有动静的蓝色面板,突然闪烁了一下。
【检测到宿主完成阶段性成就“扳倒二品大员”,反派威望值+10。】
【当前可用积分:10】
岳凉的嘴角,勾起一个无人察觉的弧度。
十点积分。
连个屁都换不了。
但他不在乎。
他要的,从来不是系统的奖励。
他要的,是把这滩浑水,搅得天翻地覆。
天色未亮,但整个京城已经醒了。
户部衙门被金吾卫查封的消息,长了翅膀一样,飞进了京城每一个高门大院的后宅深院。
一石激起千层浪。
无数盏灯火在黑暗中被点亮,驱散了安逸的睡梦,也照亮了一张张惊疑不定的脸。
岳凉。
这个名字,在太康三年的这个秋夜,第一次让京城的勋贵们,感受到了寒意。
户部衙门内,算盘声已经停了。
几十名户部官吏瘫坐在地上,汗水浸透了他们的官服,一个个面如土色,仿佛被抽走了魂魄。
空气中弥漫着纸张的霉味,汗酸味,还有赖总管留下的那股挥之不去的骚臭。
岳凉坐在那张属于何晏的太师椅上。
他面前的桌案上,摆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阳春面。
面是金吾卫的伙夫煮的,只放了些葱花和猪油,香气却霸道地冲淡了周遭的腐朽气息。
他吃得很慢,一根一根地挑着面条,动作条理清晰。
仿佛他不是在风暴的中心,而是在自家后院,享受一顿寻常的早餐。
赵龙从门外大步走进来,甲胄上的露水还未干。
“大人。”
他单膝跪地,声音里压抑着一股兴奋。
“荣国公府在京中的十三家粮铺,七家钱庄,以及城外的一处别业,已全部查封。”
“所有账册,尽数在此。”
两个士兵抬着一个沉甸甸的大箱子,跟在赵龙身后,重重地放在地上。
箱盖打开,里面全是码放整齐的账册和地契。
“初步清点,仅从各处钱庄查抄出的现银,就超过了五十万两。”
“粮铺中的存粮,足够京中百姓吃上三个月。”
赵龙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堂里回响。
堂下那些户部的官员,听见这个数字,身体都抖了一下。
五十万两。
荣国公府一年的进项,比他们户部一年的税收都多。
岳凉将最后一口面汤喝完,用帕子擦了擦嘴。
“很好。”
他起身,走到那个大箱子前,随手拿起一本账册。
是荣国公府名下一家绸缎庄的进出账。
他翻开一页。
【景平五十年,皇后千秋,进贡天水碧云锦百匹,记库支银三万两。】
他又拿起旁边户部的存档卷宗,翻到同一天的记录。
【户部记,荣国公府贺皇后千秋,贡天水碧云锦百匹,按市价,由国库拨补其银三千两。】
岳凉把两本账册并排放在一起。
一本出账三万,一本入账三千。
中间的两万七千两,凭空消失了。
不。
不是消失了,是进了某些人的口袋。
“把这两本账,送到何尚书府上。”
岳凉的声音很平静。
“让他看看,他这二十年的户部尚书,当得有多明白。”
“是。”
赵龙领命。
岳凉的指尖,从那些账册上划过。
每一本,都是一个血淋淋的伤口。
这些勋贵,就像是附着在大顾王朝这棵大树上的蛀虫,早就把树心都给蛀空了。
“赵校尉。”
“卑职在。”
“我需要一份名单。”
岳凉转过身。
“查阅户部所有官员的任免、升迁记录,再比对荣国公府的这些礼单、账册。”
“我要知道,过去十年,有谁收了贾家的钱,办了贾家的事。”
“我要知道,是谁给他们开的方便之门。”
“我要知道,这张网,到底有多大。”
赵龙的心头一震。
他明白了岳凉的意图。
岳大人这不只是要砍倒荣国公府这棵大树。
他是要顺着根,把这片盘根错节的烂泥,全都给挖出来。
这已经不是查案了。
这是要清洗朝堂。
